車尾燈照明範圍很短,好像劃出了唯一的安全區,祝寧就站在安全區內,一步都不敢邁開。


    不遠處灌木叢在晃動,光線有限,看不清到底是人是鬼。


    明明附近有金屬可以增加安全感,但祝寧甚至感覺更恐怖了,她背靠著車,眼角餘光一直瞥向自己來時的路。


    祝寧指腹越收越緊,黑色粘液從後頸爬出來。


    因為黑暗,她沒法看清,都在依靠耳力,突然,她又聽到窸窸窣窣的響聲,與此同時還有風聲,人在靜止狀態和運動狀態完全不同,行動的人會帶起一陣風。


    有東西朝她過來了!


    速度驚人,絕對不是普通人類,祝寧扭頭就跑,茂密的樹葉從在臉頰兩側刮過,她沒看見腳下一塊兒樹根,被絆得一個踉蹌。


    背後的沙沙聲越來越近,她防護服上的燈光不太管用,她趕緊爬起來,一個摔倒再爬起的功夫,人的方向感產生了微妙的誤差。


    祝寧被黑暗中的生物追逐,隻想立即跑開,根本顧不上往哪個方向跑。


    她突然後心一個不穩,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背後真的伸出一隻鬼手,把她猛地一推。


    祝寧腳下一滑,可能最近森林剛下過雨,土壤很酥鬆,像是一塊兒塌陷的蛋糕,她連人帶著包完全滾下來。


    她被樹葉石頭蓋了一臉,還沒站起來,緊接著立即僵硬。


    她手掌下按著的是一具屍體,入手的觸感極其熟悉,那是牆外防護服的表皮。


    祝寧僵直的脖子慢慢彎下,果然是一個死人,防護頭盔被啃爛,露出腐爛的半張臉,這具屍體下方還疊著三具,有些已經白骨化了。


    烏托邦附近全都是朝聖者的屍體,簡直類似於一個大型墓葬群。


    頭頂沙沙沙響起,根本沒給祝寧喘息的時間,又追上來了。


    啪嗒一聲,祝寧眼疾手快關掉防護服上唯一的光源,那玩意兒早就報廢,就等著這一刻。


    土坑下方有個凹陷口,應該是塌方後形成的,祝寧後背嵌入,隨手用泥巴在身上抹了下,恨不得整個人完全陷入泥土。


    但這個凹陷口太淺了,打個不尊重神明的比方,特別像牆壁上雕刻出的神龕位。


    祝寧隻能盡量蜷縮身體,減少露出的麵積。


    在她關燈之後,窸窸窣窣的響聲放緩了,好像野獸追殺獵物,最後要用鼻子來確定獵物在哪兒。


    這東西真看不見?


    祝寧後背貼著土坡,槍已經上膛,她緊緊握著槍,目視著前方,呼吸放緩,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的耳力被放大,能聽到怪物正在向下,上方的沙土抖抖索索往下落,有一塊兒拳頭大的石頭砸在前方屍體上,在黑暗中發出清晰的咚的一聲。


    呼——


    黑暗中怪物朝著聲音的來源前進,它落到土坑內部,低頭左右聞了聞,雖然祝寧看不見,但她就是知道在聞。


    祝寧感覺有一個冰冷的東西正在逐漸接近,那玩意兒體溫很低,應該隻有十度左右,祝寧雞皮疙瘩乍起,手臂上的汗毛直立。


    那東西就在她眼前,差十厘米就能貼近她,知道在這個坑位裏還藏著一個人。


    開槍嗎?隻有三發子彈,不確定哪裏是致命點,開槍可能是浪費子彈。


    祝寧身上的泥巴很重,正在順著她的皮膚往下滑落,很像無知的小孩兒穿著一身泥巴鎧甲防禦,明明隻有個心理作用,現在連安全感都快逐漸消失。


    怪物在屍坑裏來回行走,想找到敵人,哢噠一聲,怪物一腳踩中了屍體防護服上的燈光按鈕,立即照出了一米的距離。


    怪物被燈光吸引,背對著祝寧,沒注意到身後一米後的泥土裏有個人。


    祝寧這才看清怪物的外觀,她第一眼看到的黑色的絨毛,還以為是什麽貓科動物,仔細再看,覺得那應該是植物根莖的絨毛。


    那玩意兒身體細長,像是一棵行走的綠植,應該長樹冠的位置,一片樹葉也沒有,隻有果實一樣的手指頭。


    數不清的手指頭掛著,聚攏在一起構成了它的樹冠,乍一眼看又像是緊緊挨著的電燈泡。


    它彎曲著身體,臉部向下低著,祝寧反應了一會兒,這是在吸光?


    她隻能用“光合作用”來解釋怪物的行為,所以祝寧才會在飛車尾燈的位置遇到它,因為她誤入了人家的小飯桌。


    也難怪祝寧逃跑時一直能追來,當時她為了照明,防護服燈光開著。


    那竹竿一樣的生物懶洋洋趴著,就在祝寧以為它安全無害時,枝幹上的絨毛突然生長,每一根表麵都有倒刺,倒刺表麵極其堅硬,像是鋼針,噗嗤一聲竟然穿透了防護服,紮進下方的屍體。


    植物不隻有光源就行,有很多植物都是食腐的。


    牆外生物不光會吃人,竟然脫離了植物本身,不需要借助人類的雙腿,以根部著地就能行走。


    而且看上去不知道哪個部位才是致命點,那幾根手指頭?普通子彈能打穿它鋼鐵一般的身體嗎?


    怪物隨著吸食血肉,身體越發膨脹,竟然從手臂粗細長到了一棵樹那麽大,表皮被撐得幾乎透明,被燈光反麵一打,可以看清楚內部流動著的


    人體組織。


    祝寧之前摸過的那具屍體,破裂的眼球落進植物內部,以這樣的方式重新跟祝寧打了個照麵,好像在凝視著她。


    祝寧降低呼吸,大氣不敢出,光源被吸食到越來越弱。


    她上眼皮子打架,有點睜不開眼睛,本來廝殺了八天沒休息過,埋在土地裏竟然讓她有安全感。


    祝寧眼睛一閉一睜,被自己嚇醒了,她竟然在這麽危險的情況下睡著了?


    眼前一片黑,那個怪物好像已經走了,祝寧按理說應該待到天亮最安全,但她出來找藥是為了救人,萬一裴書和林曉風挺不到天亮呢?


    她小心撥開身上的泥土,蹲了太久身體發麻,泥土已經幹在她臉上。


    祝寧試探地敲了下石頭,無人回應她,隻有一片鬼哭狼嚎的風聲,看來那玩意兒真的走了。


    祝寧現在一點燈都不敢開,臨走時摸索了下屍體的背包,拿起來時感覺背包很輕,包身有個巨洞,應該被什麽玩意兒襲擊,連著包一起打穿了。


    祝寧有點失望,還以為會找到營養品,來個罐頭都行。


    她爬回土坡,好幾次都找不到著力點,上了坑之後發現,想要原路返回有點難度,她連個參照物都找不到。


    這到底是哪兒?


    她腦子裏有記憶,有點瞎貓碰死耗子,她當時應該是背對著這個方向,那應該是這個方向來的?


    祝寧閉上眼,腦海裏出現了通往烏托邦的地圖,第一次如此感謝劉瑜,那個地圖成了一個定位點,一下就找到了白澄的位置。


    白澄的位置在這兒,祝寧在腦海中標記,距離烏托邦的距離更近,祝寧往右邊走了,應該要走回那條路。


    祝寧定下方向後開始行走,不敢走得太快,速度很緩慢,太黑了,黑到睜眼閉眼都沒有任何區別。


    這種情況下,最難受的其實是精神危機,讓人感覺這世界上好像就隻剩下她一個人,好像永遠走不到頭。


    人會陷入應激情緒,極端焦慮,總覺得會有未知怪物攻擊。


    就目前祝寧所知道的,這片森林裏有分離身體的汙染物,有需要進行光合作用的植物,有湖水裏的蘋果人,可能還有更多。


    有多少種生物?成百上千?


    不愧是接近烏托邦,這裏類似一個生態圈,汙染物繁雜,最好低調行事,不然你打完一個立即陷入另一場危機。


    黑色粘液好像能察覺到祝寧的心情,很柔軟地覆蓋過來,伸出舌頭舔了下祝寧眼皮子上的泥巴,小狗一樣。


    祝寧在其他時候應該會嫌棄它惡心,讓它離自己遠點,現在隻覺得幸運,還好有個“活物”能陪伴。


    祝寧跑太快了,走到她膝蓋發抖才走了一半的距離,讓她都懷疑自己這種方法是不是有問題。


    這不是她來的時候那條路,是根據大腦裏的地圖重新製定的路。


    祝寧走了一會兒,腳尖踢到一個硬物,她又遇到一根樹幹,橫在地麵上,行走這麽久祝寧有經驗了已經不會被絆倒。


    祝寧在原地停了會兒,沒有立即向前,反而摸索著樹幹坐下,自己的精神狀態岌岌可危,很容易被嚇得一驚一乍。


    她得保持體力,也需要保持精神。


    祝寧坐下後大口呼吸,明明都說森林裏空氣好,但祝寧隻覺得沉重。


    大概休息了三分鍾,她也隻允許自己休息三分鍾,好像閑暇時刻很快過去,她撐著膝蓋站起來準備趕路,林曉風他們還在等著。


    “你……”女人的聲音毫無預兆響起,在黑暗中顯得像是陰森森的女鬼,在這個森林裏任何異樣都會被放大,祝寧立即站起身,幾乎是彈起來,聲音竟然是從下方傳來的。


    樹樁裏不光有人在說話,甚至有人類的呼吸聲。


    祝寧剛經曆過吸食光線的植物,這可能是另一種汙染物,會模仿人類說話狩獵。


    “你也是去烏托邦嗎?”女人試探地詢問。


    祝寧皺著眉,以為自己聽錯了,到達這附近的人隻能是去烏托邦的,普通人找不過來。


    這聽起來很像獨自出門旅行,遇到了一個同樣落單的旅客,小心翼翼詢問,你是不是也去某個方向?我們結伴吧。


    果然,樹樁裏的女人又說:“我們是朝聖者,你也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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