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空的,但祝寧總覺得以前裏麵有人,就像眼前的這個培養皿裏以前肯定也有人。


    祝寧可能曾經見過,但一點記憶都沒有,她所有相關記憶都被蠶食幹淨了。


    所以裏麵的東西呢?


    因為鑽進了教室打掃間裏的密室,祝寧聽不見外麵裴書的轟炸聲,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了,旁邊隻跟著一個屍體一樣的白澄,白澄隻有提醒功能,根本不會保護她,祝寧還在不斷流失記憶。


    祝寧感覺自己腦子裏好像有東西在舔舐,濕漉漉的感覺尤其熟悉。


    祝寧深呼吸了一口氣,試圖消化巨大的信息量,但這玩意兒就像是一口氣吃多噎住了,信息量像一整個蛋黃堵在嗓子眼,差點把她給嗆死,沒法消化。


    所以不消化了。


    讓大人形態的祝寧消化吧,愛誰幹誰幹。


    祝寧現在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擺爛感,我管這個實驗到底是幹什麽的,她要出去。


    筆記本上寫著有個小女孩,林曉風才十歲,沒多少記憶可以被吞噬,祝寧要是弄不好這事兒,第一個死的就是小姑娘。


    小姑娘做錯什麽了?人家估計乖乖配合,把命交給她了,祝寧自己命交代在這兒可以,不能把一整個團隊的命都交代了。


    白澄感到很意外,她還以為祝寧會震驚絕望之類的,沒想到她好像原地複原了,問:“你幹什麽?”


    祝寧快速翻閱自己的筆記本,說:“白姐,喪屍都往這兒跑,要麽是這兒有食物吸引,要麽就是這些腦子是喪屍的腦子,他們想回來拿回記憶,反正是這裏有特殊吸引。”


    白澄很快明白了祝寧的想法,她們算是找到了答案,接近汙染源,也找到了最危險的地方。


    不過白澄不怕死,所以無所謂。


    白澄越發覺得這一單生意接得很劃算,年輕人就是有意思,她隻是很好奇,這個狀態下的祝寧要怎麽殺汙染源。


    祝寧一直在想事兒,他們團隊分配肯定有策略,算上兩個白澄一共五個人,裴書和林曉風白澄一號一組,祝寧和白澄二號一組。


    不論哪個白澄都不出手幫助,十五歲的祝寧能力很差,她身邊也不帶個可以保命的隊友,遇到危險怎麽辦?


    祝寧可是在不斷衰退,衰退的不止是記憶,還有她的能力。


    可能對於擁有全部異能的祝寧來說,這個局麵很簡單,隻要抬起手指就能輕易解決了。


    畢竟隻是一直失去記憶,除此之外直接的殺傷力好像不是特別大?


    但是對現在的祝寧來說,她射擊訓練還在練習靶子呢,開槍打活物估計都打不準,這鬼地方跟地獄沒什麽區別。


    祝寧剛才能用萬能/鑰匙開門是因為觸碰之後直接操作,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剛才那個腦子裏的機械聲要在哪裏找。


    所以為什麽這麽設置隊形?


    是覺得祝寧有什麽本能不會丟失嗎?


    祝寧快速在筆記本上補寫內容,這時候都沒放棄給下一個自己傳遞信息,可能這段記憶馬上就消失了,她寫的速度飛快,最後還在頭盔上狠狠刻了兩筆。


    祝寧抬起頭目光沉了沉,問:“你關門了?”


    那扇窄門不知道被誰從外麵關了,祝寧剛才看的太入神,根本沒注意到。


    白澄:“沒。”


    白澄隻跟著祝寧走,說好隻提供記憶,什麽多餘的舉動都不會幹涉。


    祝寧皺了下眉,門是被從外麵關了嗎?還是有什麽東西進來了,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安詩。


    這一麵牆上空著的玻璃缸隻有她,她算是什麽形態?實驗品失敗變異了?


    祝寧第一反應是去摸學生證,看到學生證之後差點把這東西給扔了,標準格式的學生證,下方寫著該學生的姓名和學號。


    照片部分是全身照,站在幕布前穿著紅色校服,唯獨少了一顆人頭。


    脖子的斷口尤其幹淨利索,好像是用切照片或者紙張的大鍘刀直接切下的。


    祝寧感覺身上好像有密密麻麻的螞蟻在爬,學生證裏的照片竟然是一具無頭女屍。


    她僵了一下,膽子大是天生的,長這麽大祝寧就不知道躲著走怎麽寫,她抬起頭看向那個空白的玻璃缸,瞳孔一縮,剛才還空蕩蕩的玻璃缸裏多了一顆人頭。


    這絕對不是祝寧第一次看到安詩的正臉,但之前都忘了,導致第一次見麵時隻剩下了衝擊感,齊劉海在綠色藥水中飄蕩,眼睛中眼白部分更多,正直勾勾看著她。


    祝寧看到之後馬上開槍,這次她成功扣下了扳機,子彈打進了玻璃缸,鮮血染紅了綠水,混雜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狀態。


    祝寧第一次用這把槍,被巨大的後坐力崩的手指發酸,她開槍之後原地暫停,再一次想,我在幹什麽?


    我在哪兒?


    她的記憶飛速後退,已經退化到十四歲,這時候她跟一個男生扭打起來,好像是他欺負某個同學,祝寧看不慣跟他打架,臉上都是傷,老師讓她叫家長,男生的家長很快就來了,道了歉寫了檢討走了。


    但是祝遙工作太忙,沒時間過來,所以祝寧一個人在教導處罰站。


    那天其他學生陸陸續續都


    走了,教導主任覺得必須要治一治祝寧的臭毛病,讓她一直留到天黑。


    夜幕降臨,整個學校靜悄悄的,教導主任沉默,祝寧也沉默,她才不寫檢討。


    現在她一抬頭就麵對著一整麵牆的人頭,好像一顆種子剛發芽,鑽出土壤,被一股水流給衝飛了。


    祝寧震驚著,祝寧腳邊滾著一顆人頭,人頭腦子上插著無數根管道,脖子下方竟然在生長,長出一雙手,一雙腳,像個怪物一樣原地組合,然後陡然朝祝寧爬來。


    十四歲還在念初中呢,祝寧想大喊:“媽!救命啊!”


    就像她第一次做飯,把廚房給點著了,每次她媽在家,她遇到什麽事兒都會這麽喊,媽救命!


    她媽超厲害的。


    初中生祝寧本能尋求幫助,但很快發現她媽最多出現在廚房幫忙滅火,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鬼地方。


    祝寧手裏還拿著槍,腦子沒動,手指先動了,扣著扳機開了兩槍,一槍都沒打準,射擊培訓的張教練可能會揍她,都不想認她這個學生。


    祝寧一低頭,人頭已經抓住了她的褲腿,順著杆往上爬,所過之處留下濕漉漉的綠水,祝寧使勁兒掙紮,但是沒什麽用處。


    她對上那雙詭異的眼睛,整個人一愣,再一次失憶了,這一次記憶退到十三歲。


    祝寧上一段記憶是在小區樓下跟鄰居姐姐一起寫作業,她媽嫌棄她學習態度不端正,把她丟給了鄰居學霸姐姐幫忙一起帶著寫作業。


    鄰居姐姐看她就愁,覺得祝寧長大隻能去少林寺學武術了,很耐心問她:“這題是上一道的變形,很簡單的,你再看看。”


    祝寧低頭看,感覺這倆題長得兩模兩樣的,這哪裏是變形這是變異。


    現在祝寧一低頭,看到了一雙人的眼睛,安詩的人頭像個章魚一樣,四肢好像長了吸盤,牢牢吸附在頭盔表麵。


    所以祝寧不得不看,無處可躲,那雙眼睛直接貼到祝寧的麵前,要不是隔著頭盔,祝寧的眼珠子能貼到她的眼珠子上。


    祝寧被嚇得想發瘋,十三歲的小屁孩受不起這個刺激,她躲不開逃不掉,叫媽也沒用,視線受阻,眼前被遮蔽了一半,狼狽後退。


    祝寧聽到外麵發出了砰砰砰的響聲,更多玻璃缸裂了,地上濕漉漉的,無數顆人頭向她爬來。


    祝寧不知道踩了哪個人頭的管子,跌進小腿深的綠湯池子裏,明明也會遊泳,還戴著頭盔,但整個人愣是爬不起來,能被這玩意兒給淹死。


    上百個人頭,全都是陌生人的臉,蟲子一樣往祝寧身上撲,祝寧不知道,玻璃缸破裂之後,其他喪屍像是聞到了香味兒一樣往這兒湧來。


    裴書開著飛車,他的任務是負責吸引火力,剛開始還有效,喪屍嘛,都是沒腦子的蠢貨,他往下扔炸彈像是在水裏扔了一把魚食,喪屍屁顛顛往這邊跑。


    但裴書很快就發現不論怎麽折騰,扔多少炸彈下去,哪怕在喪屍麵前花樣飛行,也引不起對方一丁點注意力。


    喪屍潮已經扭頭轉向了教學樓,目的地正是祝寧所在的方向,祝寧所在的教室窗戶破裂了,裴書特地放低了飛車,靠近教室,裏麵的情況比他想的還要糟糕,裏麵像是早班車一樣塞滿了,裴書根本看不見祝寧在哪兒。


    這輛車火力有限,裴書在車上難以提供援助,他在想要不下車,他火係異能,如果在祝寧身邊還能起點作用,要是找到了汙染源,他可以出手。


    裴書也沒想明白,祝寧身邊也不帶個保命的,萬一退行到孩童時代,別說使用異能了,都看不懂留下的線索,她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


    裴書之前本子上畫的黑色漩渦到底是什麽?


    林曉風坐在副駕駛座上,她的記憶已經退到八歲。


    她上一段記憶在攝影棚,他爸爸讓她對著鏡頭笑一笑,林曉風像個人偶一樣任憑父親擺弄,對著鏡頭賣力微笑,笑得臉都發僵了。


    一醒來就在這兒了,地下一片火海,到處都是奔走的屍體,像是從溫室裏挖出來的花朵丟進了田野,四周都是豺狼野獸。


    林曉風第一反應是被人綁架了,要麽就是私生飯,她被嚇得直發抖,問:“你、你是誰?”


    裴書頭疼,聽到林曉風的詢問一愣,他是誰?


    他是裴書,他剛進入調查隊,是隊伍的新人,第一次出牆,看牆外的世界很新奇。


    他們調查員,立誌要尋找世界汙染的源頭,找到隕落的真相。


    裴書感覺腦子很不正常,一根弦隱隱約約就要斷了,他沒摸準自己的狀態,知道自己叫裴書,但聽到這個問題好稀奇,變得哲學而茫然,對啊,他是誰?


    除了裴書,他是誰?


    ……


    白澄感覺這件事兒好像到頭了,外麵的喪屍已經找到了這間教室,密密麻麻擠滿了,這麽窄的門進不去這麽多人,喪屍堵在了門口,一個勁兒往裏伸胳膊。


    像是她以前看的一部老電影,也是這麽多喪屍的胳膊擠作一團。


    白澄想跑也來不及,何況她沒那麽想跑,身體對她來說無足輕重,一個沒了,還會有另一個。


    她是屍體,喪屍對她的興趣不大,這麽多人頭也沒一個往她身上爬。


    她是個


    局外人,這個汙染區域剝奪記憶,剝奪認知,但從未剝奪過白澄。


    白澄眼看著祝寧被撲倒在綠色的液體中,因為身上壓著的全是人頭,都看不清她到底在哪兒,好像祝寧在野外,不小心失足掉進河裏,被水底的鱷魚分屍身體。


    白澄想了想,沒有出手,而是老老實實做了一個賞金獵人該做的。


    她心中有杆秤,公平交易,沒有什麽見義勇為。


    白澄站在牆邊,說:“你叫祝寧,你失憶了,來教學樓尋找線索,你進入了一間密室,裏麵都是人頭,你找到了學生證上失蹤的安詩,看頭盔,上麵記載著信息……”


    白澄像個唐僧一樣念叨,一直重複這番話。


    祝寧的記憶退到了十一歲。


    她每一次都要經曆失憶,因為貼著安詩的眼睛,導致失憶的速度幾乎是指數級上升,毫無喘息的餘地,每兩分鍾就要失憶一次。


    她聽著白澄的提示,剛反應過來,才看了兩行頭盔,閱讀完畢就再次失憶。


    她像一條永遠在尋找記憶的金魚,反反複複做無用功,太快了。


    像是在海邊用沙子蓋堡壘,剛建起一個模型就被海浪拍打淹沒,又要從頭開始。


    這一次,祝寧隻有九歲。


    她正在上語文課,老師念念叨叨的,祝寧小時候有點多動症,坐不住,看著窗外的雲幻想,那不是一朵雲,而是外星人的飛船。


    小孩子都愛幻想,外星人要來攻打地球,祝寧會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跟外星人殊死搏鬥,一眨眼自己真的在跟什麽玩意兒搏鬥,那是一雙眼睛。


    祝寧被壓在水裏,早就撲騰不動了,身上壓著一座山的重量,無數人頭附著在她身上,她在沉浮中看向頭盔麵板,上麵全是刻下的小字,一排排尤其密集,少數幾句話比較突出。


    你叫祝寧,你媽叫祝遙。


    這句話曾經指引著她,每一次失憶,祝寧都會從這句話裏汲取力量。


    現在祝寧聽著白澄的提示,看著這句話眼睛有點花,好像沒法得到更多信息了。


    她的注意力偏向了另外一句話,準確地說,是一個字:吞。


    這個字覆蓋在所有信息上,特別突出,好像其他信息都不重要,她是誰不重要,母親是誰也不重要,隻有這個信息最重要。


    吞什麽?怎麽吞?


    祝寧的身體本能是張開嘴,像是個嬰兒本能尋找食物。


    她感覺後頸處湧動出什麽東西,像是一團瀝青做成的手掌,溫柔地包裹住了祝寧的身體,按照平時,祝寧會覺得這玩意兒特別惡心,現在隻感覺親切,像是危險時期看到了家裏養的大狗。


    窸窸窣窣——


    黑色粘液蠕動時發出響聲,鑽出頭盔的縫隙,瞬間包裹住頭盔,物理上隔絕了祝寧和安詩之間的視線,然後一卷,像是大型生物在進食。


    臉上的怪物爆發出一聲尖利的吼叫,祝寧感覺自己臉上一鬆,已經鬆開了禁錮。


    頭盔上最後留下的信息是吞噬,如果碰到汙染源,她一定可以吞噬汙染源,不論什麽年齡的祝寧都可以做到,這不是係統麵板的異能,這是本能的食欲。


    平時被壓製著的異種沒有命令不敢亂動,在感受到準確指令之後才出現。


    一時間,祝寧不知道自己更恐怖還是對麵的怪物更恐怖,她聽到了自己身體裏發出哢嚓哢嚓的響聲,仿佛在仔細咀嚼。


    明明是黑色粘液在吞噬,祝寧卻以為自己親口在吃,她趴在一顆人頭上,茹毛飲血,一口一口,用力咬著怪物的臉龐,撕下一塊血淋淋的皮肉,抬起頭時嘴角都是怪物的鮮血。


    祝寧不知道為什麽感到有點失落,好像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不是人,而是很可怕的怪物。


    詭異的教室後實驗室,滿牆的破碎玻璃缸,人頭淹沒了她,綠色的液體中充斥著黑色的粘液。


    哢嚓哢嚓咀嚼聲響起,祝寧身上越來越輕,她身上鋪滿了頭顱的骸骨。


    她輕輕抬起手臂,一顆人頭從她手臂上滾落,安詩早就看不見了。


    很像做夢,也很不像做夢,因為幼年的祝寧沒有想象力,夢到這麽恐怖的怪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打敗的。


    門口試圖鑽進來的喪屍停止了撕咬,這個汙染區域在淨化,找到汙染源之後吃掉對她來說很簡單,但祝寧沒有這個概念。


    該高興嗎?


    祝寧心頭後知後覺湧上來一股興奮勁兒,孩子心性,馬上拋開那點失落感,感覺自己的超能力特別酷。


    她身上流淌著綠色的藥水,地上充斥著腐肉,熟悉的汙染孢子析出,血紅色的像是螢火蟲,整個汙染區域快速崩塌,然後汙染孢子竟然朝她匯聚,好像看到了真正的主人。


    孩子很愛幻想,想象自己擁有超能力,或者再中二病一點,打個響指就毀天滅地。


    九歲的祝寧很興奮,她嘴角有個很燦爛的笑容,像是打贏了遊戲,屏幕上爆出煙花,打出了勝利的圖標。


    victory!


    但高興沒留存多久,被吞噬的記憶在快速恢複,好像一隻手按了倒放鍵,被摧毀的東西在複原。


    祝寧的記憶在一點點複蘇,九歲,十歲,十五歲……


    如


    同猿猴進化成人類的動圖,祝寧軀殼裏的靈魂在長高。


    幼年的祝寧調皮搗蛋還有點多動症,老師有時候特別喜歡她,有時候看她就煩,她總幻想著拯救世界。


    在十八歲之前,祝寧的生活很簡單,大部分煩惱都源於打比賽。


    後來喪屍危機爆發,祝寧穿越危險,找到了淪為喪屍的祝遙,她抬起槍親手殺了母親,在喪屍世界孤零零流浪。


    她認識朋友,結為同伴,殺死朋友,然後周而複始。


    一次爆炸後,祝寧醒來到了廢土世界,麵對一窮二白的現狀,開始找工作。


    她進入清潔中心掃垃圾,認識了很多新朋友,她終於不再是一個人。


    徐萌、李念川和祝寧三人組成清理者小隊,每次出去掃垃圾都會遇到一些意外。


    祝寧遇到了尊貴女王店老板宋知章,認識了林曉風,住在人家家裏,還砸了他的店。


    她能想起來三人一起去滑雪場滑雪,宋知章牽著林曉風的手走在前麵,祝寧跟在身後低著頭認錯,聽著宋知章的念叨。


    她認識了霍文溪,霍組長多次力保,成為她的盟友。


    她認識劉年年,跟大小姐保持了一段很奇妙的友誼。


    祝寧當時以為自己可以解決一切,所謂的末日危機隻不過是眾多任務中的一個,她一定能完成,她懷著這樣幼稚的想法進入永生藥業基金會的酒店。


    接著……徐萌死亡。


    最後,103區末日危機爆發,宋知章戰亡。


    祝寧站在汙染孢子中,臉上的笑容不再上揚,凝固定格,嘴角一點點垂下,最後變得麵無表情。


    明明這個區域裏所有的力量都在湧向自己,明明所有的記憶都在複原,但她隻感覺到不斷失去。


    祝寧好像重新活了一遍,之前想遺忘的,被她刻意忽略的,每一個細節都能對應清楚。


    周圍的汙染孢子圍繞著她飛舞,被黑色粘液所吞噬,她孤零零地站著,重複了在喪屍世界的命運,繼續在廢土世界流浪。


    剝奪了再賦予,祝寧無法拒絕。


    “喂,你們還好嗎?”通訊器裏傳來了裴書的聲音,夾雜著電流聲,通訊恢複了,打斷了祝寧的回憶。


    白澄單手攀附在牆上,她還以為祝寧必死無疑了,果然是被稱為真神的人,沒那麽容易死,白澄第一次親眼目睹有人“生吞”汙染孢子。


    從白澄的視角來看,汙染區域崩塌後析出無數血紅色的汙染孢子,汙染孢子她見得多了,沒見過這樣的,像是刮起了一陣風,正在朝著祝寧匯聚,而祝寧很自然地消化這一切。


    真像個神啊。


    難怪103區被淨化後這麽幹淨,汙染濃度直接降低到0,這才是真正的淨化。


    祝寧聽到了真實的聲音,注意力回到了現實。


    現在大腦裏記憶疊加,記得在這個汙染區域裏自己都做了什麽,頭盔上都是刻痕,像是她考試留下的草稿紙,全都是驗算的痕跡。


    她也記得自己找到了黑色方塊,還在背包裏,確定無疑祝遙曾經在此地居住。


    滿牆的玻璃缸還有殘骸,意味著這不是汙染區域捏造的,本來就有這些裝置,也就意味著祝遙真的在這兒做了實驗。


    出牆第一站,是被人安排好的汙染區,祝遙肯定是故意的,她跟祝寧記憶裏的母親完全不同,還有很多疑問沒得到解釋。


    真累啊,打了個汙染區域還要解密,一堆破事兒沒幹。


    祝寧伸了個懶腰,鬆動了下自己的筋骨,脖子發出哢嚓一聲,她剛才重新體驗了一下小時候的感覺。


    對未來永遠抱有期待,永遠拚命向前衝。


    年輕氣盛,真好。


    很多人都體會不到了,祝寧短暫地感受過,已經賺了,好像幼年時的祝寧走了,但留了一點精力在身上。


    祝寧伸了懶腰之後神清氣爽,感覺身體輕了一點,她打開通訊,回複:“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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