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多多將夾在胳膊下的兒子放進嬰兒區,然後便軟趴趴歪倒在彩色軟墊上,一動不動喘大氣。


    薛揚大搖大擺走來,哈哈哈哈嘲笑。


    “喲!這不是多多哥嗎?怎麽突然這麽狼狽?莫不是遊了幾千米過來的?這喘氣聲跟殺豬似的!”


    鄭多多瞪了瞪他,轉過身去,繼續喘大氣。


    程煥崇樂顛顛跟著來了,問:“多多哥,小佟姐呢?她怎麽沒跟你們一起過來?”


    鄭多多頭也不回,語氣帶著十足的哀怨。


    “能有把兒子丟給我一個人的機會,她怎麽可能舍得放過呢?她一早就逍遙自在去了,隻剩我在家當奶爸。保姆請假了,我中午到現在連一口熱水都沒法喝上,感覺身體已經被掏空,靈魂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上掙紮。”


    薛揚毫不客氣嘲笑:“不是吧?這麽慘?怎麽可能嘛!我是四個孩子的爸,怎麽從來沒這麽狼狽過呀?多多哥不一向自詡為最輕鬆奶爸嗎?怎麽?輕鬆成這樣?是不是搞錯了呀?今天的奶爸模式好像有些不對哦!”


    “你閉嘴!”鄭多多怒罵:“你老婆明年一定會給你生多一對龍鳳胎!後年再給你生多一對!”


    薛揚:“……”


    媽蛋!這家夥未免也太狠了啊!


    於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薛揚大聲:“小佟姐都已經畢業了,現在想生多少就生多少個。你有本事先在數目上跟我對齊,然後再來跟我叫囂!”


    鄭多多笑罵:“滾!”


    程煥崇上前將爛泥一般的他撈起來,問:“小佟姐怎麽安排呀?她碩士畢業的時候我趕不及回來,隻給她發了一個小紅包道喜。”


    “安排?”鄭多多嗬嗬嗬嗬冷笑:“還沒生孩子那會兒,整天躊躇滿誌,隻差沒戴上皇冠指點江山,運籌帷幄。有我媽和保姆在,她還能自由上下學,要周末有周末,要逛街就逛街。她敢誌得意滿想要創業,想要做最美麗的事業型媽媽,家庭和事業兩手抓,兩手都能頂呱呱。自我媽出國,她一手承接了孩子,家裏各種雞飛狗跳,每天跟打仗似的。我這些晚上回家都要麵臨一個滿目瘡痍的家,外加一個差點兒歇斯底裏的老婆。”


    程煥崇:“……”


    薛揚辛苦憋笑。


    鄭多多懶洋洋靠在柱子上,看著正在泡泡球裏玩瘋了的兒子。


    “快玩!好好玩!今晚洗澡換了衣服,記得要給我一睡到天亮。那樣的話,才是我最可愛的寶貝兒子。”


    程煥崇關切極了,問:“多多哥,小佟姐她上次跟我說她要去創業——可她卻說你不支持她,究竟怎麽一回事呀?”


    鄭多多有氣無力答:“她要的和我想要的差距太遙遠。她能做的,比她自己想象中的也是差距甚遠。不是我不支持,是我不能支持,所以不可能支持。”


    程煥崇差點兒被他繞暈了,問:“你為什麽不支持?是她要創業的項目很不行嗎?”


    “不是。”鄭多多答:“很有前景,但不適合她去搞。”


    程煥崇苦笑:“你勸不住她的。”


    “可不是嗎?”鄭多多嗬嗬嗬嗬低笑:“她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天生故意跟我對著幹。所以,我已經徹底不勸她了,讓她想要幹嘛就幹嘛,我全力支持就是。她們的公司已經成立了,現在正在投入資金啟動項目。她每次一說起,我都是‘很好很好’,‘老婆,好好加油’。”


    程煥崇狐疑盯著他看,道:“可她說你一毛不拔,隻是嘴上說說的支持,讓她懷疑你是口是心非心口不一。”


    鄭多多苦笑:“我都跟她說了,我的錢也是她的錢。她拿身邊的錢去投,不也是我的錢嗎?”


    程煥崇啞然失笑:“她說,她身邊的錢都是小錢,根本不夠。她還說你其實應該是不肯支持,不然怎麽會隻在嘴皮上說說,行動上一點兒也不表示!”


    “嗯。”鄭多多聳聳肩:“還不夠嗎?我的嘴皮說說能值不少錢,不相信她可以問問去。動嘴皮不是行動上的動作嗎?她的物理學是怎麽學的?這話你也能相信?”


    程煥崇哈哈笑開了。


    鄭多多無力歎氣:“就她們這個架勢,投入越多,將來隻會虧得越多。我不投大錢,那是因為我還想留著錢給我兒子買奶粉錢和紙尿褲,將來還有各種學費補習費聘禮買別墅豪車……我不省著點兒,以後兒子能跟我一塊兒喝西北風嗎?”


    薛揚冷不防加多一句:“現在是夏天,一般都是東南風。你想要的西北風,還得等到冬天那會兒。”


    “對嘛!”鄭多多苦哈哈:“聽到沒?連西北風都沒有!我能不謹慎些嗎?我能跟她一樣衝動妄為嗎?衝動是魔鬼,衝動的老婆是魔鬼中的超魔!”


    程煥崇忍不住問:“要不——你教一教她吧。她說你總說支持支持,可你就隻顧著自己忙,什麽話都不問她,也不主動幫忙。”


    鄭多多聳聳肩:“我說了,她不聽。我分析過給她聽,可她重點不抓,偏偏總一腔熱情往好的地方想。她和幾個合夥人都是剛畢業的菜鳥,一個個都沒經過社會的毒打,各種熱情洋溢,各種青春揮灑,各種熱血沸騰。我還能咋樣呀?我提了不好的,她就說我潑冷水。我隻提好的,又實在太違心。老弟,你老哥我心裏頭的苦——你能理解不?”


    “理解理解。”程煥崇憋笑搖頭:“你也是相當不容易。”


    鄭多多依偎在他的肩頭上,歎氣連連。


    “老弟呀,我隻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告訴你真話……幾個剛剛畢業的菜鳥,隻有一個人生過娃,卻沒帶過娃,卻想要開發一個育兒指南類型的app。一沒相關技術支持,二沒管理經驗,三沒大數額的投資,全靠各種口號和各種未來畫餅撐著。這樣的公司,這樣的經營模式——我佩服,大寫的服。這大半個月來,她自己帶了娃,每天各種雞飛狗跳和烏煙瘴氣,希望她經過這一遭,能稍微冷靜一些,及時懸崖勒馬。”


    “希望吧。”程煥崇點點頭:“希望能及時止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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