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薛衡回來了。


    他沒上樓,送了薛媽媽回去後,在樓下直接買了一袋麵包和兩條瓶裝水,調轉車頭回了醫院。


    程天源和薛淩看著他大口啃著麵包喝水,互視一眼,臉色各異。


    薛淩忍不住問:“你似乎已經習慣這麽吃了?沒少這麽吃吧?”


    “忙,總出去吃也麻煩。”薛衡解釋:“廠裏的飯堂吃膩了,就直接啃個麵包解決。”


    薛淩嗤笑搖頭。


    這樣的人,像極了被家庭拋棄的狗。


    程天源輕輕歎氣:“天氣熱也就罷了,現在天氣漸漸涼了,不能再這麽吃了。”


    “沒事。”薛衡道:“我腸胃好得很。”


    薛淩“嗬嗬”一聲,道:“現在是好得很,那以後呢?你想過以後沒?我不知道你身體咋樣,但我說一句實話,我四十歲以後,發現身體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再不好好養好,到時你病倒了,父母老,孩子小,到時靠誰啊?”


    薛衡一時語塞,苦笑:“我爸媽回來了……我以後不用啃麵包了。也不經常啃,早餐而已。有時候趕時間,湊合湊合。”


    程天源淡聲:“這一年多來,你沒怎麽來我們這邊吃,是不想遇到阿芳吧?”


    薛衡微愣,輕輕點頭。


    都已經要離婚了,也沒什麽好遮掩的。


    小涵經常在嶽父嶽母家,程天芳自然也會常在那邊進出。他實在不想遇到她,所以也沒怎麽去嶽父他們那邊。


    病房裏一陣尷尬的安靜。


    倏地,薛淩的手機響了!


    薛淩接起,聽著聽著皺起了眉頭。


    “別慌,我現在就回去。這個消息暫時封鎖住,不要亂傳。”


    隨後她掛了手機,匆匆站起來。


    “廠裏有事,我得趕緊回去一趟。”


    程天源見她臉色不怎麽好,忍不住問:“怎麽了?”


    薛淩壓低嗓音:“有客戶反應產品出了問題,說是容易撕破,後來發現是假冒偽劣產品。這事非同小可,我得立刻去處理。”


    “我陪你去!”薛衡道。


    “不了。”薛淩道:“你先處理好你的私事吧。媽這邊需要你幫忙,小涵也總鬧騰。我能處理好的,放心吧。”


    程天源低聲:“小心開車。”


    薛淩點頭,腳步飛快離開。


    病房再度安靜下來。


    護士進來換了點滴瓶,又再次量體溫。


    “體溫已經恢複如常,但仍需要繼續觀察。有任何異常立刻來說,病人醒了也得說一聲。”


    “好。”薛衡和程天源異口同聲。


    兩人坐了下來,守在一旁。


    兩人低低聊著話,等到三點多的時候,劉英才清醒了過來。


    她皺眉舔了舔舌頭,張望四周。


    “這是哪兒?……啊?”


    程天源鬆了一口氣,道:“這是醫院。媽,你有些不舒服,還發燒了,我們不放心你,所以將您送來醫院。”


    薛衡笑問:“媽,你感覺好些了嗎?”


    劉英迷糊搖頭:“不咋滴……身上沒一處好的。”


    薛衡轉身去找護士來。


    程天源則攙扶老人上洗手間,又扶了老人回來躺下。


    劉英嘀咕:“一點兒發燒頭暈……怎麽又送醫院?你爸昨晚上醫院,我今天也上醫院。怎麽不買一點兒便藥給我吃吃?別沒事有事跑醫院,偶爾吃點兒藥就能好的事,就別整太麻煩。”


    程天源睨著她老人家看,哼問:“我們不是醫生,能知道你究竟是有事還是沒事?你發高燒,整個人昏迷不醒,又都是七十幾歲的老人家,我們敢胡亂給你買藥吃?”


    “就是一點兒舒服。”劉英低聲:“買點兒退燒藥吃,不就行了?”


    程天源無奈笑道:“您如果是年輕幾十歲,身強力壯,您就算是不吃藥,估摸也能自己好起來。可現在不一樣啊!老人家昏迷不醒,還發高燒。你知不知道,您這是肺熱過度引發的感染,醫生說得住院幾天,慢慢處理。”


    “啥?!”劉英一聽就皺眉,“有這麽誇張嗎?我又沒少胳膊缺腿的。”


    程天源歎氣問:“您老人家最近就沒發現沒不舒服的地方嗎?”


    “有。”劉英解釋:“嘴巴幹幹的,喉嚨也苦澀,鼻子塞得難受……”


    程天源皺眉問:“這麽多不舒服,你怎麽不早說?”


    “都是些小毛病,有什麽好說的?”劉英絲毫不在意,道:“如果是在以前鄉下,俺往田裏山邊找一些藥草來熬,喝下就沒事了。偏偏這邊都是水泥地,除了公園種花種樹,就沒見過什麽藥草。”


    程天源無奈低聲:“這裏不是鄉下,沒那些什麽藥草,但藥店隨處可見。媽,您跟我說一聲,我買點兒清肺熱的衝劑給你喝啊!以前那一套在這邊用不了,可還有其他呀!媽,我和淩淩是怎麽叮囑您的?你忘了?年紀大了,一旦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告訴我們。千萬不能藏著掖著,萬一小病熬成大病,那可就糟了。”


    “沒啥好糟的。”劉英虛弱躺下,低聲:“年紀大了,毛病就來了,老人家都這樣。沒個病啊痛啊,老人怎麽會死?都這樣的。”


    “你——你真是頑固!”程天源氣惱:“我爸就不這樣,他每兩個月就跟著嶽父嶽母來檢查血壓和血脂,做一些常規的檢查,你卻總不聽勸。媽,年紀大了,確實會有小毛病。但小毛病不處理,慢慢就會累積成大毛病。早些時候薛桓也說了,你這本來隻是普通的肺熱,但食物上仍吃燥熱的,沒及時糾正,所以才會肺熱越積越多,加上……情緒上不怎麽好,突然發燒起來。你如果早些說出來,根本不會這麽嚴重。”


    劉英罷罷手:“我都是從鬼門關走一回的人,腦門都挖過洞,還怕什麽呀?”


    程天源氣得不行,沉聲:“媽,您就算不顧著你自己,您也要顧著孩子吧?小涵平時都是您在帶,今天您突然昏迷不醒,那孩子多不習慣啊?淩淩廠裏一大堆事,昨晚一夜沒睡幫忙守著爸,今天醒來匆匆跑來守著您。阿衡也跟著跑了一整天了。您不珍惜您的身體,就是在害我們一眾人忙得團團轉,又是擔心又耽誤了工作。”


    劉英訕訕撇撇嘴,咕噥:“我知道了。”


    程天源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將窗戶開大一些,倒了半杯水喂老人喝下。


    劉英沒顧著自己,心裏卻惦記著外孫女。


    “小涵咋樣了?那小丫頭最近都黏糊我……什麽時候能出院?傍晚咱們回家吧。如果要什麽打點滴打針,明天再來醫院就是。”


    “不行。”程天源解釋:“阿桓說了,今晚您可能會重複發燒,至少得明天做了肺部ct,確定沒事了才能出院。不過,接下來幾天還是得打點滴,一天兩三個小時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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