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不過仍陰冷得很。


    程天芳在被窩裏縮了縮身子,翻了一個身,卻發現外側冷颼颼。


    她一下子就醒了。


    這兩天家裏的暖氣管不知道是不是堵住了,出來的暖風一天比一天少,每次她都開到最大量,可惜仍被一次次凍醒。


    她煩躁翻了個身,將被子裹成一團,把自己包成一個大粽子。


    可惜,仍是不夠暖和。


    沒他睡在身旁,邊側冷嗖嗖的,怎麽睡怎麽不舒服。


    思及此,她心裏頭就來氣!


    今天都大年初六了,他還沒回來!


    不僅沒回來,就連一個電話也沒有!


    電話沒有也就算了,竟連親口跟自己說一聲都沒有!


    如果不是公公婆婆解釋說他是去國外,她根本還不知情。


    那晚大哥說得不清不楚,她來不及問清楚,就被大哥一頓劈頭大罵,然後被趕了回來。


    公公婆婆說,他是想趁過年放假期間去外頭緩一緩精神,換一換環境。


    他需要緩什麽?


    現在生不出來孩子的是她,壓力最大的人也是她!


    思及此,程天芳愈發煩躁了。


    這時,外頭窗口傳來人聲!


    大哥和大嫂都去南方陪爸媽和幾個孩子度假了,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估摸是小異他們。


    ——桓哥哥,中午記得要吃熱菜熱飯,這個三明治是留給你做點心的。你偶爾做手術要那麽久,中間休息的時候吃下,可以緩一緩,不會太餓。


    ——知道了。孩子愈發大了,你也不要太勞累。每次看著你馱著一個大肚子,我就覺得很辛苦。


    ——沒有啦!隻是動手做做麵包,怎麽會累。再說,我也不能整天幹坐著沒事幹呀。我喜歡做東西給你吃。我讓咱媽上市場的時候買多一點兒排骨,傍晚做鹽焗排骨給你吃。


    ——好,我下午開完會下班就立刻回來陪你。


    ——小心開車,路滑不要開太快。


    ——我知道,快進去吧!外頭太冷了。


    兩人的嗓音都帶著溫柔的笑意,即便隔著冷冰冰的牆,聽著也充滿溫馨和歡樂。


    程天芳微愣,忍不住想起兩人談戀愛那會兒,還有新婚那一陣子。


    那時,他們也是這般蜜裏調油,也是這般甜蜜蜜。


    思及此,她低低歎了一聲。


    大哥有一句話說得對,為什麽他們的生活會變成這樣子?生活是他們的,是他們自己在過,怎麽會變成這樣子,自己心裏得有一個數。


    她心裏有數嗎?


    其實,薛衡算是一個條件無可挑剔的人,除了性子上有些優柔寡斷,幾乎沒什麽毛病。


    那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為什麽總要衝著他發脾氣?


    生孩子是兩個人的,她有壓力,他應該也是有壓力的。


    那她怎麽能將所有的壓力都發泄在他身上?


    這一兩年來,她回到家就像一顆炮彈一樣,一點就燃就爆!


    而這個點火的人,幾乎每次都是她自己。


    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唉!


    程天芳紅了眼睛,裹在被子中,身上暖融融,心卻冷清清。


    公公婆婆對她很好,一直以來都很好。


    這個家的每一個人,都是真心待自己好的。


    可她卻將本該非常美好的生活,過得這般逼仄又冷清!


    突然,她發現她很想很想薛衡。


    初一初二那幾天她不用上班,家裏冷冷清清隻有她一個人。


    公公婆婆去竄門拜年,小異和薛桓兩人小兩口甜甜蜜蜜,唯有她一個人待在沙發上看電視發呆。


    外頭到處都是熱鬧哄哄喜慶賀新年,她卻連娘家都沒能去成,因為那邊左右套房的門都關得緊緊的。


    好像在哪兒看過一句話,說是人在寂寞的時候,總會比較容易想得多一些。


    這幾天她貌似真的想了很多很多。


    她起身洗漱,客廳煮熱水,廚房煮熱水。


    婆婆昨晚過來,說今天早上她出門有事,中午也許沒能回來,帶了一捆粉絲和幾個菜包子,還有一些排骨,讓她今天可以做早飯和午飯。


    老人家去忙,還要顧及家裏年輕人的吃食,這要是擱在其他人的家裏,可能嗎?


    程天芳心裏暖暖的,開始蒸包子。


    家裏太安靜了,她忍不住又擰開了電視。


    電視裏都是各種過年晚會和表演,根本沒什麽新意。


    她倒了水,喝了一點兒,慢慢開始啃包子。


    婆婆的手藝一向不怎麽樣,跟自家娘家的媽根本沒法比,做的包子也是差強人意。


    倏地,她發現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做包子了。


    上班需要忙的時候,她便去忙。


    不用上班的時候,她就懶洋洋睡沙發上看電視等薛衡。


    薛衡會帶她去外頭吃西餐,吃快餐,吃各種她喜歡吃的食物。


    待在家的時候,她真的是懶得動手。


    不得不說,這幾年她似乎懶了許多。


    沒什麽胃口,她將包子擱下。


    突然,她發現睡衣上粘了一點菜葉,俯下將菜葉捏走。


    睡衣是冬天的厚睡衣,是兩人在樓下逛街的時候買的,很暖和很舒服。


    可惜好久沒洗了,已經有些髒。


    她拉了拉,手的動作倏地頓住了!


    她不敢置信瞪眼,看著自己肥肉泛濫的大肚腩,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胖了,她一直都知道,隻是她總認為自己是微胖而已。


    洗澡的時候是淋浴,她也隻覺得自己身上多了一些贅肉,腰上和肚子上偏多,其他地方隻是多一點點。


    今年冬天,她的褲子買大了三個碼數。


    可她還自欺欺人說隻是又胖了一點點。


    此時此刻看著自己的小腹竟多出來三層贅肉,一層疊著一層!


    天啊!她不僅有大肚腩,而且肚腩上是三層肉!


    如果是生過孩子的女人,那尚且能找借口說是生娃的緣故。


    可她——簡直是不敢想象!


    程天芳愣愣看著,心裏又羞又尷尬。


    她也才三十來歲,怎麽身材就跟街上的中年大媽一樣圓滾滾啊!


    這時,電視機裏正在播放一則減肥視頻,教導長期坐著不動的大肚腩人士要勤運動,少吃肉,多吃水果和青菜。


    ——最好的辦法是做仰臥起坐,直到贅肉酸痛不已為止。每天都要堅持,次數一次比一次多,如果堅持不了,那贅肉隻會一直增加。


    程天芳看了幾眼,發現是以前體育老師教的仰臥起坐。


    看來,她不能再懶下去了,再吃下去懶下去,連她都要討厭自己了。


    她起身,將睡衣換下洗好晾上。


    接著,她清掃房間和客廳,擦桌子擦地板。


    最後,她在沙發上仰臥起坐,不料剛做了三四個,就酸痛得昂不起來。


    她苦笑連連。


    以前在中專學院的時候,她一口氣能做一百多個。


    現在……怎麽成了這樣啊!


    她咬了咬牙,又堅持了兩下,很快就汗珠點點,累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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