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男護士留給她的遺產是雙重的:其一,在分手前,他在布爾夫的一半男性中散布了他是如何的神勇和她是如何技巧嫻熟;其二,他告訴一個朋友,這個朋友又告訴了他的一個朋友,而此人在她推開他的手時,一怒之下又複述給她,話是這樣說的,“她真是個了不起的妞,天底下最難尋的尤物,別的娘們幹不了的她都能幹,但他媽的,見鬼,你怎能同一個除化裝舞會外得用袋子套住腦袋方可示人的女孩結婚並朝夕相處。”


    哈裏特並沒氣瘋,冷靜現實地接受了他的“讚譽”,但內心受到重創。打那以後,幾乎所有的男護士、實習醫師、男職工,甚至還有幾個教師和醫生競爭與她共事。她一概懷疑,退縮,在貝利弗的3年裏後來又有5次相信了她的追求者是在尋求本質的她,於是完完全全地接受了他們——當她委身於他們時,總是希望,希望。除了在車禍中喪生的那位(她根本不知道他能否向她求婚),其他人的表現如出一轍。他們給予她甜言蜜語和媾和,她則享受著他們的肌膚之樂和譽美之詞。他們老是陪她到黑暗和擁擠的地方如廣播城和麥迪遜廣場公園,偏遠飯店和地下夜總會,從不陪他去服裝表演、家庭晚會、親朋聚會或重要餐會。當哈裏特小心翼翼地向他們提出此類要求時,他們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對他們,她稱之為“我的鑑賞合夥人”;對自己,苦笑一下,平淡待之。


    哈裏特作為一名註冊護士從貝利弗畢業時,她帶走的除了她的圓圓的、帶褶邊的、漿過的範倫塞勒帽外,還有她對新職業的一片赤心,一個永遠美好的天性及她對男人們對她的態度的實際了解和無可奈何(可憐的破碎的夢,怕是要一直到做到老天開眼)。


    她首次受聘於納什維爾的一家醫務室,第二次是較高薪水的一家西雅圖的診所,最後一次,6個月前,被這家舊金山大醫院雇用。在納什維爾和西雅圖,她生活在一個無男人的世界裏。是麵孔嚇住了他們,而她的名氣沒有幫她多少忙。在舊金山,幾乎是立刻,她的社會生活出現了轉機。


    在一次複雜的心髒病急救中她幹到夜裏很晚,離開手術台時已精疲力盡,走在她左邊的年輕的麻醉師也是力盡精疲。洗完穿畢,他提議喝杯咖啡。兩人都需要,但天已這麽晚,小咖啡店沒有開門的。這兒離她的住處近,她便邀麻醉師到她的屋裏喝咖啡。喝著咖啡,閑聊,她得知了一些這個難看的、內向的年輕人的生活——父母早逝,可怕的親屬監護人,讀書時的艱苦工作,不成熟的婚姻產生的一個智力不健全的孩子,妻子跟她的老闆跑掉了。舊金山對他是一個新的開端,正如對她一樣,她的心飛向了這個靦腆的年輕人。她不能讓他這麽疲勞這麽晚回家,但隻有一張床,一張行軍床,他們隻好同床共眠。


    那晚的經驗向他揭示了一個從未知曉的世界,又經歷了兩次,他意識到,他不適合哈裏特,她也不適合他。他是那種不相信好運的人,並且擔心他擔當不起如此的肉體之樂。還有,她的能力沒有給他自信,反而令他生出有缺陷之感,並為此暗暗憂傷。盡管如此,他本該同她繼續下去——這種每周一次的治療是無法抗拒的,幾乎壓倒了內心的自省——然而,他看到一個利用哈裏特來加強自己的安全的機會,而安全對他無論怎麽說都是重要的事情。


    作為醫院的新人,這位麻醉師需要他的醫生為給他們帶來利潤的病人而雇用他。他曾見到過沃爾特·澤格納大夫,但大夫至今還沒推薦他。如果澤格納開始為他說話,他相信他在這個醫院的前程算是鐵定了。使他想起澤格納的不但是澤格納作為一名醫生的威望,而且還有他作為女士湯元的名氣。於是乎,這小夥子待機而動,在哈裏特一次穿著挺括的白製服走過時,他指給澤格納,並竭其所能來描述她的天才。聽著他的描述,澤格納的雙眼追隨著哈裏特的其貌不揚的形體,懷疑地皺緊雙眉,對這位煽惑者的神話好像還無動於衷。


    一周後,作為澤格納大夫舉薦的結果,這位麻醉師在一係列報酬優厚的手術中名列前茅。於是,他明白了他已經得分了,澤格納也得分了,麻醉師再也不造訪哈裏特了。


    哈裏特是從沃爾特·澤格納那兒得知這些的。一天晚上,他倆消耗殆盡,躺在她起居室的床上,他親口講的。而她根本沒往心裏去。對雙方都是公平交易,況且她眼下又進入了最好的希望中。


    10周前一個下午,哈裏特在醫院職工餐廳喝咖啡,吃鬆餅。她兩旁的座位都空著。突然,有個位子坐上了人,這人正是可敬的澤格納醫生。他們輕鬆交談起來,他顯得很有興致,甚至有魅力。談到他所從事的老年病學研究,她提出一些幼稚問題令他孩子一樣開心,而她對這方麵的充分了解使她裝模作樣地提出的問題恰到好處。他解釋說,他不得不匆匆離開,但渴望有機會繼續他們的談話。他問她啥時有空,晚上有空嗎?她幾乎語塞,說有空。他同意在大夫停車區等她。


    她準時出現,因激動而顫抖,他幫她坐進他的卡迪拉克。他驅車帶她到城外一家波希米亞餐館吃飯。他們輕鬆地吃、喝,聊啊聊,再喝。他將她送到她的住處,她因居住處寒酸而不好意思邀他上去。他自我邀請,說是睡前需要再來一杯。一進入她的房間,兩人都喝了起來,他的談話少了學術味,多了人情味,多了挑逗味。最後,他過來吻別,她感覺如同是在被馬丁·阿羅史密斯醫生或菲力浦·卡裏醫生——她想像中的形象親吻著,她熔化了,難以釋手。顯然,他並不想走,他留了下來。在白天未經收拾的床上同她共度良宵。在所有同男人們的交合中,她從未如此竭盡全力,而從他急促的呼吸和含混放肆的自語中,她明白他一生中從來沒有如此完完全全地滿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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