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銀殤淺笑:“不止金沙,不過不是毒,隻是些癢癢草汁罷了,銀殤以為你們會用銀器試探,不敢下毒,實在是有負將軍信任。早知道侯爺和將軍虎膽,銀殤肯定不惜重金,下點獨門劇毒什麽的。”因為小門在金沙之後,所有進入室內的人都有接觸,此刻大部分人已經倒在地上,滿身血痕,十分可怖,西風徹還有些不信,身上奇癢鑽心,他的話也斷斷續續:“不可能,王上……也進來了。”


    墨銀殤含笑不語,握著那顯刺青的小瓶,行至宋璟軒和墨氏身邊,聲音低柔:“陛下,誰守在外麵?”宋璟軒不驚不亂:“張青。西風、傅二人認為他是朕的心腹,並未放他入內。”


    墨銀殤點頭:“很好。”


    她拉著宋璟軒退到牆邊的小門裏,見地上血跡森然,聲音依舊含笑:“將軍不必懊惱,古語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將軍即便是死在這裏,也是死得其所。”


    傅廣陵握了刀,咬牙衝上去。墨銀殤朗聲大笑,回身示意宋璟軒鑽出了小門。西風、傅二人知道她要逃走,此時性命憂關,即使是奇癢,仍是起了身欲搶到門前。


    墨銀殤待二人快臨近身畔,一個靈活的回身,貓腰鑽出小門,回身在牆上一按,小門閉合,牆壁複合如初,裏間的一切聲音都被隔殤開去。


    她再按外間,突然一堵石牆轟然落下,塵土飛揚。


    張青本就擔心宋璟軒,聞聲後殺了幾個守在洞口的衛兵,大步行來,宋璟軒低聲道:“你要走了?”是問的墨銀殤。


    墨銀殤被捉住後,因宋璟軒並未下旨廢除後位,她身上仍著浩國皇後的宮裝,雖染了些土,但不斂疏狂,她沒有回答宋璟軒的話:“陛下,傅廣陵雖可惡,但畢竟……罪不致死。西風徹這個人重利,但人重利也非十惡不赦的大罪。金磚之後藏有大批的幹糧和飲水,這裏本是北昭時墨家一個避難之處,也設有氣孔,三個月之後,他們會糧盡。屆時若陛下皇權已固,不妨再來這裏。”


    她十指在浮冰密布的牆上虛劃一個八卦方位,語態怡然:“千古帝王,本已是孤家寡人,能少殺一個,就少殺一個吧。”


    她扶過墨氏,見宋璟軒雙目隱隱含淚,不由又笑道:“陛下,您看墨某為您,雖不說嘔心瀝血,終究也算是盡心盡力,長安墨家剩餘的族人,萬望陛下垂憐。”


    宋璟軒雙手緊握成拳,墨銀殤自懷中抽了方絲帕,輕輕拭去他眼角將落未落的淚水,又緩緩替他整衣,她的手擦過他的臉頰,依然溫暖如火。


    宋璟軒緊緊握著她的手,她淡笑著以手中絲帕蒙上他的眼,其聲溫柔:“七爺,你知道帝王為什麽被稱為孤家寡人嗎?因為執政者需要站得很高很高,而站得高了,少部分人的得失存亡,就不應該看到。”話畢,她用力擁抱他,爾後緩緩後退兩步,那盈盈一拜,是庶民拜君上,而非帝後拜天子。


    “陛下,草民就此別過,願吾皇福壽天齊,江山永固,不負盛世名。”叩拜之後,她緩緩後退三步,飛身而去。


    頂間冰錘的眼淚滴落,浸透那一方絲帕,在宋璟軒麵上滑下長長的水跡,他扯了絲帕緊緊地攥在手心裏,那一點紅往通道那邊漸行漸遠,懷中餘溫散盡。他垂下眼瞼,淚水漫過了臉頰。


    墨銀殤走後,浩國果然重陷戰火之中。


    宋璟軒第二日就發現了那絲絹的秘密——他發現絹尾以同色絲線繡著一道暗紋——長白山。那絲絹繡樣其實很普通,然細看下來,內種虯枝蜿蜒,走向分明就是長白山的山勢圖!宋璟軒與郭彥反覆比對,最後盡皆悚然——莫非傳說中的寶藏,其實是在長白山?


    浩國與突厥正式開戰,這筆坑人無數的寶藏竟然真的埋藏在長白山,它解決了糧草問題,但宋璟軒憂患仍是頗多。他的將領太過年輕,缺乏行軍打戰的經驗。事情不如預計的順利,前方戰事也是勝敗相兼。宋璟軒焦頭爛額的時候經常接到墨銀殤從各國發來的信件,上麵無一例外都是四個字——安好,勿念。這些信件有的來自吐蕃,有的來自大月氏。一個月有三四封,他撫著這些信件,挺過浩國最艱難的階段。


    郭彥曾經主張過割地賠款,行和親懷柔的政策。在當時的情況下,這無疑是緩和矛盾之舉,但宋璟軒斷然拒絕。仿佛有一雙眼睛時刻注視著他,如果真有這麽一天再見麵,那個桀驁的傢夥會如何嘲笑他這個軟弱無能的帝王?他親赴戰場,登上城頭督戰,告訴所有將士,他寧做亡國之君,絕不割地乞降!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浩國軍民卻空前團結,軍隊士氣不論勝敗一直不曾低落。一年半以後,突闕國力耗損不小,不再大規模進攻,隻能搞些小打小鬧的騷擾戰。


    而墨銀殤的信件慢慢地開始減少了,由初時的一個月三四封變成一個月一封。兩年後,浩國重新安定,宋璟軒再也沒有接到墨銀殤的隻言片語。連宋璟軒都覺得她仁至義盡了。他像墨銀殤一樣保護著墨家,這個幾經風雨的大家族仍舊經營著自己的商鋪,諸事照常,未受到任何波及。其實連墨家的宅子也沒有人敢動,仍維持原狀。


    宋璟軒保存著墨銀殤的每一封來信,上麵這傢夥有時候用顏體,有時候用隸書,有時候用柳體,甚至有一封用的吐蕃語。可以預見她的生活像這些絲絹一樣,日月依舊但多姿多彩。


    宋璟軒從不提起她,隻是偶爾仍不經意看見她,或懶懶地靠在床頭看書,或在書案前埋頭臨字。他知道這是個白眼狼,一旦放出去就從來不想家,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起這樣的她,今天吃雉雞明天煮天鶴,上午在發間別幾根孔雀翎,下午在衣上綴雉雞五彩的尾羽。他終於理解了那些昏君,為什麽能夠拋舍萬裏河山,剖心挖肺,隻為博一人歡心。


    宋璟軒一直不提起納妃立後的事,而朝中諸臣卻漸漸等不得了,每日裏催促的摺子堆積成山,不少家中適齡女兒的臣子更是四處蹦躂。何太後日日在宮中設宴,專門宴請各大家族女眷。後宮日日笙歌,美人如雲,但當第三百六十二幅畫像被束之高閣後,便是她也再按捺不住:“以前你總說浩國國不富、民不豐你就不納妃。如今政治清明,國家百姓雖不富裕卻也算是蒸蒸日上,你到底什麽時候才納妃?”“連母後也不能知朕心思嗎?”宋璟軒蘸墨臨帖,他每夜都很晚才睡,日日早朝,當日的奏摺從不過。眾人都說他勤政,殊不知他隻是無處可去。隻有很累很累了,才能倒頭便睡,合眼天明。此時他輕聲嘆氣,“朕不想納妃了,過個幾年,從諸郡王中挑一位德才兼備之人,傳位於他吧。”


    作者有話要說:  堅持住!馬上來糖!


    ☆、一品宰輔


    墨大當家歸來,墨家再次欣欣向榮,倚仗墨家的國庫也充實起來。墨銀殤不願意為後,宋璟軒念在她“奸商”才能便將戶部交給她。


    宋璟軒拜她為相的事,果然惹得朝堂大嘩,麵對朝臣的阻力,宋璟軒像個專斷獨行的暴君,他力排眾議,將自己的皇後推到了當朝宰輔的位置。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奈何為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Eudora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Eudora童並收藏奈何為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