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岫似乎未曾感覺到那般壓迫,隻微微抬了抬眼:「你確定?」


    昆吾刀凝神望著他,皺了皺眉,沉默片刻後再度提起刀,轉身離去。


    「待到你傷勢好轉,與你一戰!」


    沈岫唇角微微抬起,笑意淡薄,卻是什麽都沒有說。


    全程被無視的穆星河十分不滿,一腳便踏到長凳上,高喊道:「想動我們家大佬必須先過我這一關!」


    昆吾刀緩緩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也不行。」


    「……男人不能說不行!」穆星河更憤怒了。


    滿客棧的僵硬中,碧落依然是笑吟吟的,轉移了一個話題:「啊,魔宗道宗,高僧刀客,天下英雄都在此處,不知城主有沒有做過一網打盡的打算呢?」


    「你說一切都是城主的陰謀?此界都是他的天下了,沒有人能蓋過他去,」絡腮鬍忿然道,「憑什麽去趕盡殺絕?」


    於是碧落又咯咯咯笑了起來:「所言差矣,希求力量,哪會有什麽盡頭呢?天下功法如此之多,以城主之能,再修一門汲取他人力量的功法,又有何難?」


    眾人深思她的話語,臉色越發凝重。


    穆星河卻是回想了一下眾人方才的話語,忽然問道:「——你們一直說城主城主,他就沒有別的名號綽號或者名字嗎?」


    人們俱是無言。


    有人說道:「自打我們出生起城主便在那兒了,極少出現,世人隻知他是雙絕城城主,其它無甚可以記下的。」


    穆星河便笑了笑:「我原先當你們不敢講真名,沒想到實際上恐怕是大家記性都不大好。」


    穆星河這一句話輕描淡寫,無甚稀奇,然而有心之人聽了,麵色卻是漸漸沉了下來。事情已到這個地步,城主的真名也好,事跡也罷,其實都無關緊要,但是古怪的在於他們想不起來。


    這樣強大的人,他們腦海中關於他的印象不過是雙絕城城主,是他的偉業與力量,至於他姓甚名誰,來自何方,平生所好何物都不知曉。一個人生命若在,必然會在不同人的記憶裏留下各種痕跡。然而他們這些來自不同地方、有著不同經歷的人,對城主的印象卻是出奇一致。


    城主就好似一個單薄的、指代無上力量的符號。


    絡腮鬍忽然遲疑著問道:「會是那個人嗎?」


    那些竊竊私語忽然停歇,他們不約而同想起那個人來。


    他們從不同的地方而來,廢城中的所見所聞也有所不同,但一旦提起「那個人」,他們隻會想到一個人。


    或許那並不是一個人,是一道飄飄渺渺的影子。


    那是個如同水墨暈染出來的男子,帶著初雪新茶一般的韻致,他在紅葉如血的林間擺下一壇美酒,他在月色晦暗的夜裏撫琴,他在幽幽寂寂的房間揮毫寫下難以明悟的長卷,他在湖心之亭與自己對弈……是如此不合時宜,卻又叫人不忍打斷。


    但他向來很快消失,留下一句難以破解的謎語,指引人們去爭奪、去流血。


    「或許是他。」碧落思忖道,她麵上緩緩綻出一個微笑來,「畢竟,從沒有人見過城主的模樣不是嗎?即便記得,怕也都『不記得』了……」


    「不是他,」此刻卻是昆吾刀開了口,他已是坐在臨窗的位置上,看著窗被風撞得不斷晃動,「武境如心境,立不世偉業、斬盡天下英雄的人不會如此。」


    有人忽然問道:「你為城主而來,可曾記憶裏見過他?」


    「從未見過。」昆吾刀道。


    風聲呼嘯,四麵的風聲好似包圍住這件客棧,客棧的門窗被風撞擊,聲響聽來搖搖欲墜。猶如困鎖在這迷局中的他們。


    燈影搖動裏,有低低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是有人在緩慢而毫無節奏地敲擊著桌麵。


    「金丹,寶物,廢城,城主,……某個人,」敲擊桌麵的年輕人低低一笑,「好玩。」


    或許他是唯一表現得興致盎然的人,他想了一會,也未覺苦惱,又慢悠悠問道:「那麽,雙絕城在何處,是哪雙絕你們知道的吧?」


    「沒有人知道雙絕城在何處,」白髮刀客卻是忽然開口,「它本就不會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


    「雙絕城建城許久,久到當初我們可能未必降世,」斷魂陵之主沉吟道,「它的雙絕並非誇耀城主的武功、功業高絕,而是因為建城時候,不止是城主,還有另外一人——是他們兩人攜手創下那等偉業,但除此之外,我對那一人毫無記憶。」


    穆星河手指敲著桌子,陷入沉思之中。


    而眾人也皆是沉默,他們越往記憶中挖掘,越覺得心驚肉跳,他們歷經血雨腥風而來,從未畏懼戰鬥,他們畏懼的是無法被捉摸的情勢,無法被理解的困局。


    他們所知的信息,一直以來的記憶竟然顯得如此可疑。


    連自己都不可信,那麽還有什麽可信?


    靜默的客棧裏,隻有風還在拍打著門窗。燭火漸漸暗下來,外麵的聲響也漸漸止息。


    有人霍然站起,推開窗看著外邊。


    這一夜過去。晨曦微光中隻見大雪無垠,幾片細小雪花悠悠飄落,這一場他們感覺要無休無止雪竟然是要停了。


    他們等待了許久的雪霽,卻是在這般的時刻到來。


    穆星河便也跟著湊過去,大雪已經把萬物埋得隻剩銀白的粗糙形狀,他望著雪,嘆息道:「雪就這樣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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