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定劍意興索寞,沒想到舉起慧劍,竟然沒能斬斷她的情絲。


    儀鳳出了海軍醫院大門口,冷然聽見有人幸災樂禍地說:“有的愛情,從一開始就有錯置的危險,聽說過這句話嗎?”


    儀鳳回頭一看,隻見鄭安芳倚靠在她的東洋車上在等著儀鳳,對儀鳳懷有一種女人的曖昧的妒忌。儀鳳不失禮貌地回了一句:“‘弍相好矣,毋相尤矣’”然後逕自上了筆候的馬車。


    這是《詩經》上的一句話,起源很古,是周公時候的愛情贈言,鄭安芳聽了忍受不了,追上去再想問得明白,馬車已經轔轔地離去了。


    任性的鄭安芳真想扔出一顆革命黨的炸彈,將這個情敵炸回離魂天,可惜她沒有炸彈。


    第三章 3


    更新時間 2012-05-16 13:19:01字數 2823


    3


    上海公共租界裏的高級妓院“長三”堂子集中在四馬路的會樂裏。老上海人習慣將福州路叫作“四馬路”,而“四馬路”後來成了上海人口中的貶義詞,尤其是女人間吵架的時候,罵對方為“四馬路的女人”,幾乎直稱對方是娼妓。但是早期租界裏的娼和妓有區別,娼賣身,而妓“賣藝不賣身”。大多數的長三妓女標榜潔身自好,雖然明裏不收過夜費,但是實際上往往以添置衣飾、家具等名目向嫖客索取費用,加上賞錢和點唱費,均以出賣肉體相抵。新入行的“女校書”顧玉秀卻認真恪守“賣藝不獻身”的例規,成為她所在的“迎春坊”堂子這個香粉地獄中的女神。


    “迎春坊”在會樂裏連排成行的石庫門中間是最氣派的三開間妓院,大門入口以花崗岩作門樓,石門框,配著懸有銅環的黑漆厚木門扇。前立麵由天井圍牆、廂房山牆組成。牆高門厚,黑白對照的傳統色調給人以江南民居的凝重和厚實的感覺。當五爺走過弄堂的青石板路,站在“迎春坊”的石庫門前打量著顧玉秀棲身的這個金絲籠時,難過的心裏象被掏空了一樣。當吳天寶行刺失敗的時候,五爺正避風頭在杭州,等風聲不緊了,返回上海,才知道顧玉秀被賣入長三裏。五爺立刻找到賣“鬼炮”的烏鬼,逼他供出顧玉秀的下落,烏鬼礙於光復會人多勢眾,得罪不起,隻好招供了。不過,五爺臨走了,烏鬼丟下一句話:“你找到顧玉秀也沒有用,聽說她還是清倌兒,你即使肯出天價,也贖不了她!”


    五爺正是懷著挽回不了大錯的心情,踏進“迎春坊”大門,掛在天井盆景架上的綠毛紅嘴鸚鵡一見來客了,就叫道:“上茶!上茶!”鴇母阿金連忙放下手中的白銅水菸袋,滿臉堆笑地迎上來,用充滿職業的熱絡聲音說道:“怪不得我一早就聽到喜鵲在牆頭上叫,原來今朝來個大貴客了!大爺請上座,請上座,阿花,快上好的碧螺春!”阿金恭迎滿腹心事的五爺在客廳坐下,已經將半截鐵塔般身量的五爺的身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五爺四十歲,剛剃的頭上盤著油光發亮的辮子,辮梢上纏著碎玉,一看就是會黨的龍頭老大。一襲發亮的湖緞長衫,腰間掛一枚玉佩,上頭鐫著神秘的圖騰,讓阿金看了雲山霧罩。一雙千層底元寶布鞋,雖看風雅,眼尖的阿金髮現鞋踢頭內撐著硬牛皮,一旦發生格鬥,那腳尖上的功夫可以致人死命。


    一杯蓋碗茶奉上後,阿金見五爺慢悠悠地打開碗蓋,輕輕地刮著茶湯上浮的茶葉片,似乎也在刮腸搜肚怎麽啟齒,便不吭聲,靜待他的惡語,或是佳音。五爺尖起嘴唇嘬了一口茶湯後,才問:“姆媽,怎麽尊稱?”


    “叫我阿金,賤人取貴名,圖個吉利,見笑了,見笑了。”阿金麻利地一轉口吻,反問:“敢問大爺怎麽尊稱?”


    “人稱五爺。”


    “皇帝是九五之尊,五爺占了一半彩頭,好名字,好名字。”


    “敢拿當今取笑,阿金吃了豹子膽哩!”


    “這裏是租界,有洋人管著,皇上挨不著邊。再是五爺都敢取名,阿金還不敢叫名嗎?”阿金暗示她明白五爺是會黨的人,說著與五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聽說家裏有一位叫顧玉秀的姑娘,是嗎?”


    “五爺真有千裏眼,順風耳,我掛頭牌的清倌兒都摸得一清二楚。”


    “開個價吧,我要贖她。”


    “五爺真是快人快語,單刀直入,連個人影都沒有見著,就要贖身?”


    “掛頭牌的清倌兒,冰清玉潔,還用看嗎?看一眼,損一分,等抱回家,慢慢看。”


    “五爺,對不住了,這姑娘是許看不許贖。”


    “莫非是皇帝的草鞋親,還是價值連城?你太埋汰我五爺了!”


    “妓愛俏,媽愛鈔,哪是我阿金不想要大錢?是姑娘她進堂子的時候和我立下的約定,除非人老珠黃,掃地出門,否則不準替她贖身。”


    “這真奇怪了。讓我見見姑娘。”五爺說完擱下三塊光洋——這就是見長三妓女的規矩,喝一杯茶,付三塊光洋的茶資。


    阿金明白有蹊蹺,也不打聽,領著五爺上了二樓,叩開了顧玉秀的門,用寵愛有加的聲調說:“女兒,來貴客啦!”


    隻聽見裏屋應了一聲玲玲盈耳的答腔,珠簾一撩,輕移蓮步地走出一位婷婷玉立的姑娘。她穿著晚清上海妓女流行的時裝:寬鑲邊的長衣長裙、大而無襠的肥褲遮住蓮足,走動的時候,足尖微露,宛如一對嬉戲浪頭的小魚。手裏拿著一把日本小扇子,長僅四五寸,不能扇風蔽日,卻似她纖縴手指的延伸,好像很遠就能輕撫客人,給人舒慰之感。五爺看了心裏很舒坦,打招呼道:“冒昧來見姑娘,討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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