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通往餘杭的官道上。


    一間名為“聚緣”客棧內。


    客棧大門緊閉,大堂內坐著一個身穿青色箭衣,手邊放著長柄武器的年輕男人。


    斑駁、凹凸不平的木桌上點著一盞油燈。


    昏黃的油燈,燈火跳動,散發出一團柔和的光線。


    何五靜靜的坐在大堂的桌子旁。


    半個時辰前,他和吳書兩人敲響了客棧的門。


    付了一小筆宿費後,吳書進了廚房。


    不久前,後廚裏傳出一股油爆肉食的香味。


    何五現在在等吳書做的菜肴。


    一股微風忽起,吹動了桌上的油燈。


    大堂通往後廚的簾子突然被人掀起。


    身材修長,腳步輕微無聲的姬無命走了出來。


    他手裏端著一個大盤子。


    “久等了。”姬無命走到何五麵前,將手中的盤子放下。


    何五借助油燈的光亮看去。


    隻見盤中躺著一條切著花刀,被炸成金黃色的鯉魚,在鯉魚上細細密密的鋪著一層雪白細麵。


    一股濃濃的香味從魚上散發出來,色澤金黃,聞之讓人食欲大動。


    “客棧裏的食材不多,我剛好看到有一條今天現抓的鯉魚,我就給用上了。”姬無命坐在何五身旁。


    昏黃的油燈光線照在他的臉上,將他略顯陰柔的臉映出幾道陰影。


    何五看著眼前的這盤不知名的菜肴,輕嗅了一下。


    他麵無表情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從瓷瓶中倒出一枚解毒丸,丟進嘴裏。


    見何五如此謹慎,姬無命忍不住搖了搖頭。


    吃完解毒丸,何五拿起桌上的筷子,挑了一筷子魚肉。


    魚肉初一入口,何五眉頭便微微皺起。


    盤中的鯉魚經過精心烹製,外皮酥脆,內裏肉質鮮嫩,甜酸適口。


    何五嚐了一口魚肉,又挑起鋪在上麵細如發絲的銀色麵條,放入嘴中。


    “五哥,你得一起吃,口感才最好。”


    姬無命在旁邊笑著提醒。


    何五沒有說話,他夾起魚肉和細麵,一同放入嘴中。


    咀嚼兩下。


    “咕嚕……”


    何五微閉雙目,咽下嘴裏的食物。


    他看向姬無命,驚訝道:“你……”


    “真的會廚藝?”


    姬無命笑了。


    “五哥你說笑了。”


    “我是曲明堂的親傳弟子,自然會廚藝。”


    何五沒說話,他放下筷子,解開手邊包裹著長柄武器的布。


    一杆兩尺長的鐵傘展露在昏黃的油燈下。


    何五提起鐵傘,手一晃,鐵傘展開。


    森寒、散發冷光的鐵傘葉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鐵傘上傳出。


    姬無命看向何五手中的鐵傘。


    腦海中浮現相應的信息。


    “奪命傘。”


    “天機樓奇門兵器榜第十三。”


    “主人玉葉堂何五,傘刃為精鋼混合點星軟砂製成,高速旋轉時可防暗器。”


    “近身搏鬥,傘刃快若閃電,防不勝防。”


    “何五是風雨樓金牌殺手時,曾用一把鐵傘以一敵二,殺死一名二品,重傷一名二品。”


    “實力在二品中名列前茅。”


    漆黑、安靜的客棧大堂內。


    昏暗的油燈,燈火如豆,緩緩跳動。


    何五單手持鐵傘。


    姬無命坐在旁邊,麵無表情。


    一股冰冷的殺氣如潮水般緩緩從何五身上蔓延出來。


    他表情嚴肅,雙眸平靜如深潭。


    何五雖然平日嘻嘻哈哈,摸魚曠工,總想偷懶。


    但他,放在江湖上。


    是一頂一的二品殺手!


    同品級裏,能在他手上走過十招的人,不超過兩掌之數。


    姬無命輕瞥了一眼何五手中的奪命傘。


    借助昏黃的燈火。


    他注意到森寒的傘刃上隱約夾雜著一些血跡。


    哎……


    還是被發現了嗎?


    果然,能成為二品殺手的人,都不傻子。


    姬無命在心底暗歎一聲。


    他神色如常的拉過桌上的菜盤,從筷子簍裏抽出一雙筷子。


    筷子頭夾起一塊金黃的魚肉,放在細如發絲般的銀色細麵上,一同放入嘴中。


    小口小口的品嚐起來。


    姬無名一邊吃,一邊低著頭,輕聲說道:“五哥,你知道嗎?”


    “食物與食客之間也講究緣分。”


    “食客上門求的不過是填飽肚子。”


    “但是,有的時候,後廚沒食材了,客人又不想走。”


    “那就隻好換一道菜。”


    “等菜上來了,食客吃上飯,填飽肚子,心滿意足的離去。”


    “他最開始想吃的是什麽就不重要了。”


    “因為他已經填飽了肚子。”


    何五忽然瞥了眼姬無命。


    “這道菜叫什麽名字?”


    “鯉魚焙麵。”


    姬無命吃的很快,轉眼便將一條魚吃了個七七八八:“這道菜天下隻此一家。”


    “五哥你以後再想吃,隻能去皇宮禦廚房或者王府裏了。”


    何五深吸一口氣:“你到底是誰?”


    姬無命笑道:“我是吳書,吳書就是我。”


    “我是杭州三元樓掌勺師傅曲明堂的親傳弟子。”


    何五麵不改色:“你偷了什麽東西?”


    姬無命放下筷子,從懷中掏出一個纏在一起的布條。


    布條一拿出來,上麵便傳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姬無命將布放到桌上,繼續吃麵。


    “這是什麽?”何五問道。


    “纏胸布。”


    “哪來的?”


    “自然是皇宮裏。”


    “你就偷了這個?”


    “不錯,我就偷了這個。”


    何五盯著桌上的布條,陷入沉默。


    “也不能說是偷,我隨手順的,然後就被六扇門一路從汴梁追出來,追了我一個多月。”


    姬無命放下筷子,歎了口氣。


    盤子中的鯉魚焙麵已經被他吃光。


    何五輕輕點頭。


    他繼續問道:“剛剛你能走,為何不走?”


    姬無命坐直身體,看向何五:“如果我走了,我確實能擺脫六扇門。”


    “但我擺脫不了玉葉堂。”


    “玉葉堂勢力遍布天下。”


    “我跑不掉。”


    “如果我不走,我一樣能擺脫六扇門。”


    姬無命一臉平靜的看著何五。


    何五聽到這番說辭,點了點頭。


    “不過……”


    “你想錯了一件事。”


    “對,我想錯了一件事。”姬無命認真的點頭。


    何五說道:“你就算不走,也一樣擺脫不了玉葉堂。”


    姬無命歎息一聲,有些頹然:“是的。”


    何五眼眸低垂,掃過被姬無命吃光的餐盤。


    “你廚藝確實很好。”


    “你會的菜肴多不多?”


    姬無命笑道:“每天一樣,我能讓你三五年都不帶重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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