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連鬢胡大漢一看女子不支,早已蓄勁待發,此時一見巴特熱攻勢減弱,隻當他耗力過多,飛身躍入場中,揮出一掌,向巴特熱後背擊去。


    “鼠輩敢爾,本官接你幾掌。”隨著一聲大喝,場內飛進一個濃眉大眼的青年,一照麵便接了連鬢胡大漢的一掌,兩人各退三步。


    “好一招風雷掌法,長白山幽穀老人的絕學,果然不同凡響。”巴特熱一眼就分辨出青年武功路數,忍不住喝彩。


    連鬢胡大漢偷襲不成,勃然大怒,雙掌一搓一分,竟然使出空冥掌法,惡狠狠和青年打成一團。兩人都是外家功夫的好手,以硬碰硬,掌掌帶風,呼呼作響。圍觀的百姓哪裏見過這樣拚命的打法,不由得連價叫好,人越聚越多。


    “姑娘是我師門中人?”巴特熱一麵拆招,一麵問。那女子此時大汗淋漓,賭氣似的默不作聲,劍法更為老辣,一招鏡裏藏花,引對方劍取中路,而後猛下殺手。可她忙亂之中又忘了對手是誰,哪肯上當。巴特熱長劍一低一壓,不走空門,反向她的下三路,一雙秀足掃去,這是師門劍法中的倒懸星河。原本是應向下腹出劍,但他覺得對一女子太過猥褻,中途變為向對方雙腳掃去。女子顯然羞憤至極,嬌叱一聲,竟然不顧章法,拚命功來。那幾個掠陣的女子也揮劍殺來,場中形勢立變,雖然都是同門劍法,但巴特熱獨鬥幾人立刻吃力起來。那幾名女子比起頭一個女子相差很多,但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二流高手。不過十幾招,巴特熱已隻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了。


    人群驟然散開,遠處,一隊官軍策馬而來。隨著一聲呼哨,連鬢胡子大漢和幾名女子倏然不見,早已施展輕功遁去。


    “何人在此聚眾鬧事,堂堂天子腳下——咹?貝勒爺,小的給您老請安了。”帶隊的是九門提督下的一名佐領,正趾高氣揚地吆喝,一見那與連鬢胡子漢子對掌的青年,立時笑容滿麵,請安問好。


    巴特熱沒料到為自己助拳的竟然是位貝勒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那青年灑脫地哈哈大笑,望著巴特熱道:“巴大人好健忘嗬,西域大戰才一月有餘,大人就把敝人忘掉了麽?”


    巴特熱眨了眨眼,猛然記起此人就是京師健銳營驍騎校奎林,伊犁大戰中,擊斃阿睦爾薩那衛隊長,紅衣番僧的高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沒等巴特熱開口,奎林厲聲喝斥巡城佐領:“不長眼的東西,你知道這位是誰嗎?”巡城佐領唯唯諾諾,囁嚅道:“卑職不……知。”


    “好吧,本貝勒爺告訴你,這就是名震西域,生俘輝特部台吉巴雅爾的索倫名將巴特熱大人。哦,對了,幾日後便是大內一等侍衛,正三品大員。”奎林大咧咧介紹,一副古道熱腸的憨相。


    巡城佐領一聽立時拜了下來,叫道:“不知是大人,大人恕罪,卑職給大人請安。”


    “恪盡職守,何罪之有,敝人不敢當。”巴特熱客氣地扶起佐領。


    奎林一身儒士裝束,不知情的人哪會相信他是貝勒爺。“巴大人好興致,這幾日在哪兒安身?”奎林打發走佐領後,問。


    “敝人在此無親無故,暫寄身步軍營。”


    “這下好了,巴兄與小弟回府吧,步軍營吵鬧不停,哪是安歇之處。”奎林熱情似火,三言兩語打發走隨巴特熱同來的驍騎校,拉著巴特熱進了一家酒樓。


    “巴兄可能不知,你我和額森特都分在乾清門,日後就是朝夕相處,同殿為臣了。”幾杯酒下肚,兩人攀談起來。


    “不瞞奎兄,敝人原本打算回到草原,這京城實在是……”


    “巴兄此言差矣。”奎林為巴特熱斟上酒,繼續說:“大丈夫理當成就一番大業,那就要闖蕩天下,倘若沒有準葛爾平叛,哪有你我兄弟的今天?好男兒誌在四方。大清朝原來還不是屈居北方一隅,而今坐鼎中原,雄踞天下麽?”


    巴特熱想想也對,不由想起了圖海臨別時說的一句話。那是臨行前的傍晚,圖海戀戀不舍地瞅著哈木和巴特熱,說:“想我小小索倫能出兩員猛將留京供職,也算榮耀了。蒼天有眼,眷佑索倫,皇恩浩蕩,福澤萬民。你們定要盡心供職,不可疏忽,處處當以為朝廷效命為己任,振興索倫為大業。本官最不放心的是巴特熱。”圖海說到這裏,停了停,又緩緩說道:“你年少短練,天性耿直,為人憨厚。日後在宮中更要小心從事,一旦不慎,不僅害了自己,也會禍及索倫。倘若日後有了前程……”


    巴特熱想到這,舉起酒杯,對奎林說:“愚弟不才,這些年一直在索倫草原,實在是有如井底之蛙,孤陋寡聞得很。奎兄久居京師,見多識廣,又是宗親,日後還請多多賜教嗬。”


    “巴兄客套了,如有愚弟效力之處,愚弟當全力為之。這樣,回府之後,見過叔父大人,保你安下心來。”奎林豪爽之極。


    夕陽下,兩人以步代車,悠閑走在街上,儼然一對親兄弟。看到巴特熱不住地左顧右盼,奎林笑道:“巴兄是在擔心那夥子人麽?就憑巴兄的武功,那幾人不足為俱,何況還有愚弟在此。”


    “奎兄有所不知,這幾個女子的武功和師門一模一樣。”


    “——哦,不錯。愚弟想起來了,難道你們從不相識?”


    “當然,好像是敵人敝人師叔的弟子,可又沒來得及相認。”


    兩人正說之間,一輛綠棚馬車飛馳而過,巴特熱耳力極好,聽到車內有人喘息聲。緊接著五六名家將模樣的人持刀邊退邊和追來的幾個壯漢拚打,已經堪堪不支。奎林望著跑去的馬車,嘴裏咦了一聲,轉眼看打鬥的家將時,大吼一聲,騰身拔地而起。飛向一名壯漢,身在空中,五指如鉤,淩空向壯漢頭上抓去。那壯漢正要對一個身著華麗服飾的青年下殺手,一見奎林撲來,急忙側身閃過,長劍斜挑,欲斷奎林的鷹爪。


    這下巴特熱又驚疑地咦了一聲,這招正是師門劍法中的暗度陳倉,是從昆侖劍法中演化而來的招式。他糊塗了,一天之內,竟然碰到兩夥使用師門武功的人,這京師重地真是臥虎藏龍。


    “貝勒爺,宰了這小子,他差點傷了色普大貝勒。”幾個家將一看奎林出現,大喜過望,邊打邊喊。那個衣著華麗的叫色普的青年,朝著激戰中的奎林大叫:“二弟,殺了他。”


    打鬥的呼喊聲嚇跑了行人,卻招來兵丁,那夥人相互呼哨了一下,消失在暮色中。


    拜見過王爺濟爾哈朗後,奎林領著巴特熱在花園中賞花。隻見月色下,亭台水榭,雕梁畫廊,更有潺潺流水,鳥語花香。盡管不是草原的那種自然景色,可也別有洞天,他看著心下黯淡下來。自幼父母雙亡,做夢也不曾想過這樣的生活,同為人子,竟如此境遇不同,心裏暗暗歎息。


    “巴兄,”奎林在以亭台與巴特熱坐下,吩咐家人上了酒菜,開口道:“一天之內,你師門中人兩次造訪,是何故?”


    “這個……”巴特熱支吾起來,師門之事不好外傳。


    “喔,恕小弟冒昧。”奎林自知不該問及他人師門內的事情,何況巴特熱對此隻字不提,毫無疑問,一定是有難言之隱。


    庭園甬道傳來輕輕腳步聲,色普來到亭中。奎林厭惡地斜睨了一眼,坐在那裏不動,巴特熱忙起讓座。


    “表兄,白日又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被人追得象喪家犬?”奎林語氣刻薄尖酸,令巴特熱十分驚疑。他細細打量了色普,隻見這位貝勒爺一臉橫肉,獐頭鼠目,不是善相。


    “嘻嘻……”色普毫不在意奎林的譏諷,自斟一杯酒,對巴特熱說:“滿朝文武官員都在講索倫又出一員猛將,不想今日在此相見,可否同飲一杯?”


    “大貝勒謬讚,在下不敢當。”巴特熱眼見白天的那一幕,聽那幾人不斷叫罵淫賊,所以對這個貝勒沒有好感,隻是虛與委蛇。


    “又搶了哪家女子?”奎林怒目圓瞪,口氣嚴厲道:“早知這樣,今天就不該出手。你如果不罷手,不但性命難保,也累及王府清譽。那班人的功夫了得,你今日也看到了……”


    巴特熱這才明白,這個大貝勒是個拈花惹草,搶男霸女的花花公子。平日裏尋常百姓奈何不得,今日不知怎麽惹到了這些江湖人士,怕是有場劫難。


    色普哭喪著臉悻悻離去。奎林深深歎了口氣,對巴特熱道:“讓巴兄見笑了,不瞞巴兄,家叔對此逆子也是一點辦法沒有。唉,常言說的好:自古英雄多磨難,從來紈絝少偉男。侯門出逆子,寒門出壯士嗬……


    王府大街黑暗處,兩個夜行人一閃,穿過一條小巷,走到一家客棧。


    一間素雅潔淨的房間,幾名白天鬥劍的女子坐在屋裏,像是在等待什麽人。


    “慧瑛師姐,師兄一定會來麽?”一個女子問默默不語,低頭想心事的慧瑛。


    慧瑛抬起頭慘然一笑說:“大師兄和我一樣,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受挫,他能咽下這口氣麽?棱梅,再出去看看。”


    沒等棱梅起身,慧瑛又說:“來了。”


    門悄然洞開,兩名男子出現在屋裏。那連鬢胡大漢開口說:“看清了,他們就住在王府,凡靖老弟的意思要夜闖王府,在下以為不妥。慧瑛女俠的意思呢?”


    慧瑛瞥了凡靖一眼,開口說:“師兄,我們千裏迢迢來京,為的是師門秘籍,是光耀我迷幻劍派。不是為了抱打不平,師兄不會因救那一民間女子,耽誤師父的大事吧?”


    凡靖麵含慍色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是我俠義輩中應當做的事。師父之命不可違,師妹說巴特熱武功了得,不如你我二人聯手。”


    “可眼下又多了個奎林,師兄今日也領教了,你和他單打獨鬥有幾成勝算?”


    “難說,勝他也要在百招之後。”


    慧瑛一聽,冷冷一笑,說:“王府裏不行,那不是武場。”


    連鬢胡大漢一聽,自告奮勇道:“幫人幫到底,送佛上西天。如蒙二位不棄,在下可以助拳。”


    慧瑛一聽,柳眉一豎,說:“這位兄台,你能從西域帶消息給家母,又在京師助我們查訪到巴特熱,已是大功一件。照約定,你可以回川北向家母討要萬兩白銀了。剩下的事是我師門內的事,不須外人插手。道上的規矩你比我們知道,如果我派尋找秘籍一事傳出去,川中俠女的手段無人不曉。你們青龍幫也饒不了你。”


    “師妹,你給師父修書一封,打發他走吧。”凡靖轉過頭,向連鬢胡大漢說:“放心,我師川中俠女一諾千金,兄台隻要按規矩辦,咱們日後相安無事。兄台能將消息送給敝派,足見不失江湖俠義之舉,珍重。”


    眼望連鬢胡大漢消失在黑夜中,凡靖轉過頭對慧瑛說道:“師妹打算如何?”


    “不急,既然巴特熱身在京城,那麽我們就不差這幾日。家母等了這麽多年,也不差這幾日。”慧瑛手一擺,指著窗外又說:“京師之地,不比川陝,在那裏,不論黑白兩道,無人奈何得了我們。在這裏我們是虎落平陽,小心才是。


    夜深了。京城的夜晚,華燈掩映,人來熙往,商販的叫賣聲,仍舊絡繹不絕。


    慧瑛獨自依偎在窗外,望著外麵的夜景沉思,許久,輕輕歎息了一聲,喃喃道:“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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