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綻放外草地上,大家席地而坐,手扒肉、奶茶、奶食品擺放在中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博爾奔察和哈木已經喝的半醉,孫浩也涎水直流。


    巴特熱問白馬少女:“既然盛會結束,賓客已歸,小姐何故逗留?”


    “都說索倫草原好客,難道你是在逐客麽?”少女盯著剛剛燃起的篝火反問。


    “在下不是那個意思,在下是……”巴特熱支吾起來,心跳加劇,自己也察覺到有種異樣的感覺。“敢問小姐府上是——”


    “卜奎城副都統府。”


    “那滿迪副都統是——”


    “是我阿瑪,你們叫家父或是阿爸。”少女說到這哧哧一笑。最後一抹晚霞映在她秀麗粉腮上,更加嫵媚動人。


    巴特熱為之一蕩,轉念一想是滿迪之女,心裏又黯淡下來。


    “來吧,旗女敏日娜恭賀巴大人擢升驍騎校。”敏日娜笑靨如花,一口喝幹杯中酒,一付無拘無束的樣子。


    “多謝。”巴特熱喝過酒,又好奇地問:“賽場之上,承蒙小姐提示,在下銘感五內。隻是瓦參領……”


    敏日娜一聽巴特熱提起哥哥瓦力格,竟然吃吃笑個不停,好一陣後才說:“你那一摔讓他痛的一夜沒睡,活該!平日不好好練功,臨場又心術不正,又怪得了誰呢?”


    巴特熱又驚又奇,她的哥哥醜態百出,她不惱不怒,反倒笑得花枝亂顫,更加迷惑不解。


    夜來臨。哈木起身向孫浩告辭,轉身對敏日娜說:“小姐乃滿大人之女,本官有保護之責,請隨同一起回都統府。”


    回到商號,正是掌燈十分。孫浩帶著酒意,坐在廳裏品茶。想到今日裏辦的順心事,心中很得意,哼起小曲準備安歇。


    屋門無息洞開,一陣窸窣之聲傳來,定睛一看,不由眼前一黑,幾乎暈了過去。


    幾名身著夜行衣的大漢,麵帶黑罩,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旁。好在並沒有加害的意思,他呆癡了片刻,鎮靜了下來。


    “諸位好漢深夜……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他結結巴巴地詢問,故意把富甲一方的店鋪說成是寒舍,以便討價還價。


    他猜想這些人可能是過路的江洋大盜,到這裏無非是索取些銀兩一走了之。破財是注定了的,性命無妨,因此,膽子大了許多,硬著頭皮等對方開個價碼。(.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老掌櫃的不必驚慌,深夜打擾,也是出於無奈。”為首的漢子低低說道:“我等並非為圖財害命而來,金銀財寶在我們手中有如糞土。”


    “那麽好漢的意思是……”孫浩用手擦了擦沁滿汗水的額頭,他長籲一口氣,徹底放下心來。


    “在下有一事需掌櫃的相助,倘若掌櫃的肯幫忙,事成之後,必當重謝。到那時,掌櫃的何必守在這淒苦之地,可以到江南的風光綺麗之地,或是繁華無比的京城購置產業,過妻妾滿堂,奴婢成群的日子。如何?”另一人插話。


    “咹?”孫浩困惑地眨了眨眼,被這些沒有來頭的話弄糊塗了。


    “哦,掌櫃的。從即日起,能否將巴特熱的行蹤告訴我等?隻此一次就行,之後,我們一拍兩散。”為首的漢子說到正題。


    “巴特熱?”


    “不錯,我等與巴特熱有段恩怨尚未了結。”


    “這……”孫浩恍然大悟,鬧了半天,這些人是衝著巴特熱來的,到底為什麽,他無從猜測,更不敢打聽。可對此事的利弊,一瞬間在腦子裏衡量了半天,有如打算盤那樣。所謂的江湖恩怨,既不圖財,無非就是仇殺。這巴特熱現在可是朝廷命官,如果和這些人沆瀣一氣,害了巴特熱的事情一旦泄露,那就是死罪。弄不好會禍及九族,絕非兒戲。不答應吧,滿門老小和這家業危在旦夕,這些江湖綠林中人來無影去無蹤,殺人不眨眼,防不勝防,殺自己一家老小,還不是探囊取物!


    得罪官府不敢,冒犯這些人更不行,他急得呲牙咧嘴,不住地唉聲歎氣。


    “諸位,實不相瞞,敝人隻是個生意人,和官府並無來往,怎知——。”


    “掌櫃的不必敷衍推脫,在下也不是盲人摸象,冒然打擾。”為首的漢子冷笑一聲,又說:“莫非掌櫃的信不過我等?”說完一揮手,另一人把一個包袱放在孫浩麵前的桌子上,打開給孫浩看。


    “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這一千兩紋銀,暫且收下,日後再重謝。在下保證不拖累掌櫃的,巴特熱身為官府中人,自有官府護衛,就算有了事兒,與你何幹?”


    孫浩一見一堆雪花銀,饞涎欲滴。直到那些人冷笑著離去,才頹然落座,呆癡地盯著那似福非福,似禍非禍的銀子出神。


    高秋八月,塞北暑意已退,京師北京卻依然酷暑難耐。


    乾隆皇帝緊鎖眉頭翻閱禦案上的奏折,有一個是軍機處剛剛轉來的六百裏加急奏折。是伊犁將軍素日布上奏的緊急軍情稟報。


    看完了折子,乾隆皇帝並沒有立刻召見在殿外侯旨的軍機大臣溫福、內大臣阿貴等人,而是獨自靜靜地思索了很久。左右太監見皇上龍顏不悅,知道折子裏的消息不好,都格外小心伺候。


    奏折上說的是西域準葛爾親王阿睦爾薩納終於和朝庭撕破臉,起兵作亂。素日布兵微將寡,力戰一月有餘,抵不住十萬叛軍的攻擊,伊犁失守。素日布退守科布多和馬裏雅蘇台一帶與叛軍對峙,等待朝庭援兵。


    乾隆皇帝即位二十年來,雖然說邊圉時而不定,中原也小有動亂,但總的來說,天下還是安寧的。先皇生前說過,西域各部雖說臣服,可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什麽問題呢?先皇並沒有說明。


    準葛爾部幾十年間先後兩次大規模反叛,盡管都以失敗告終,並不說明從此相安無事,天下太平。就其內部來說,分成幾個派係,相互爭權奪利,殘殺不斷。各部藩王爭奪汗位的鬥爭從來就沒有消停過,並且都想借用朝庭之力,擊敗對方。所以,處理準葛爾的事可不是打完仗就拉倒的事,這裏還有個防範沙俄插手,借以支持某一部族或支持阿睦爾薩納,達到侵吞大清朝疆土的野心!另外,西域常年動蕩不安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厄魯特人並不甘心臣服朝庭。其內部產生紛爭,相互殘殺,爭奪汗位時,朝庭要操心調解,一旦平息了紛爭,各部統一之後,又不甘心臣服朝庭,萌生叛逆之心。葛爾丹,阿拉坦撤妄不都是這樣麽?還有這沙俄在黑龍江一帶擴張的野心被遏製以後,一直沒老實呆著,這些年一直盯著西域。據密報,沙俄的信使不斷在西域穿梭,誘惑和挑唆阿睦爾薩納自立為國,什麽意思?不就是想割裂大清的國土麽!


    一想到這些令人煩惱的事,一股不祥的預感,猶如暮鼓晨鍾那樣,使乾隆皇帝心裏不時籠罩一層層陰影。


    這時,他才想起理藩院有個叫福勝的侍郎,幾次上折子提到如何善理西域政事的建議。是嗬,西域遠離中原,地處偏僻,厄魯特人即驍勇又桀驁不馴,但生性耿直,心胸坦蕩,有重義不重禮之稱。像這樣的部族,易受蠱惑,也易於籠絡,微施雨露足以使他們難以忘懷。因此,叛軍易滅,民心卻難得。而收攏了民心,才是根本的、長治久安的辦法。


    夕陽隱遁,彩霞滿天。乾隆皇帝端坐良久,愁雲散去,心緒逐漸開朗,傳諭下去召溫福和內大臣阿貴上殿。心裏再次告誡自己:天下穩定,四海升平,安邦治國之道當以廣施德政為主,兼以武力彈壓為輔才是明君所為。一味窮兵黷武,不計恩威的下策,反而會使民怨沸騰,國運日下,隻有昏聵無能的國君才會重蹈隋元的覆轍。


    “臣溫福、阿貴恭請聖安!”溫福和阿貴魚貫而入,跪在地上問安。


    “起來吧。”乾隆皇帝聲色不露地說,溫福和阿貴起身,垂手肅立。


    “準葛爾作亂,你們對此事怎麽看?”乾隆皇帝直接說到正題。溫福與阿貴麵麵相覷,不知皇上是何想法,一時不敢妄言。半天,溫福才囁嚅道:“臣以為阿睦爾薩納對朝庭早有不恭,被封雙親王、定邊左副將軍,卻不思回報浩蕩皇恩,心懷叵測。準葛爾各部皆助紂為虐,不惜私通外夷與朝庭對抗,如不痛加圍剿,隻怕西域不久便非我大清所屬。依臣之見,可速派我大清滿洲八旗勁旅,星夜圍剿。”


    “咹。”乾隆皇帝淡淡一笑,沉思片刻,又問阿貴:“卿有何言?”


    阿貴仔細地聽了溫福的話,觀察著皇上的反映。一見皇上問到自己,不慌不忙道:“依臣之見,平叛之事刻不容緩,不過,平叛之事當以內外並行為好。”


    “哦,何謂內外並行?”乾隆皇帝兩眼放光。


    “準葛爾臣服我大清後,兩次大動亂,朝庭耗費了巨額財力人力。但至今騷動頻繁,什麽原因呢?依臣看來一是路途遙遠,官吏也好,民間貿易也好,來往甚少。和中原各省相比,有如世外桃源,所屬各部臣民對中原的風土民情,浩蕩皇恩所知無幾,似是而非。因此,奸佞之徒便趁機妖言惑眾,危言聳聽,激起部眾對朝庭不滿,挑起事端。二是西域平定之後,我朝派出的官吏設置不妥,各部百姓隻知汗王,不知朝臣與法度,加上某些官吏劣跡斑斑,也是致使民變的原因之一。


    阿貴講到這裏,一看皇上聽得認真,勁頭更足,又滔滔不絕道:“平叛固然重要,但取民心亦不可忽視,此乃關係一勞永逸地解決西域問題,關係到我大清江山千年永固的大計。阿睦爾薩納以外夷之力與朝庭抗爭,必然不得人心,如果私通外夷之事敗露,必然眾叛親離。我平叛大軍需分輕重緩急,擊其親信精銳,對其他各部,均以安撫招降為主。並且言明既往不咎。善以待之,如此一來,平叛才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阿貴所言甚合朕意。”乾隆皇帝聽了阿貴的話,非常高興,提高了嗓音說:“我朝在準葛爾兩次用兵,雖然說出師必勝,令準葛爾各部望而生畏,但是,每次用兵耗費巨大,也使準葛爾生靈塗炭,人畜凋零,朕實在是於心不忍。況且,依此下去,終非上策。得一地不難,得民心則不易。想當年,我朝僅以二十多萬鐵騎擊潰大明百萬雄師,絕非隻是仰仗武力,取得民心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皇上聖明,臣愚昧。”溫福惶恐說道。


    “皇上欲調何處兵馬,以何人督師?”阿貴問。


    乾隆皇帝收斂笑容,低頭沉思一會兒,說:“平叛大軍當以蒙古八旗與索倫八旗為主。”


    “皇上,這——”溫福大吃一驚,怯生生地望著皇上。


    “皇上的意思是征調綠營兵和蒙古八旗麽?”阿貴顧慮重重地說:“蒙古雖說分眾多部落,但畢竟出之一脈,且不說有節外生枝的危險,就是陣前不肯用力,豈不……”


    “皇上,綠營兵大都是步軍,不適合草原上作戰。”溫福也提醒著皇上。


    “令察哈爾,科爾沁蒙古八旗主力萬人進攻左路,索倫部與卜奎滿洲八旗四千鐵騎進攻右路。京師銳健營和火炮營會同大同、山西的綠營兵居中路。”乾隆皇帝冷冷一笑,胸有成竹地說。


    阿貴和溫福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皇上的用意,不由連聲讚歎。正欲奉承幾句,卻又見皇上麵色陰沉,滿腹心事的樣子,立刻安靜下來。果然乾隆皇帝鬱鬱寡歡道:“唉,我滿洲八旗居中策應最好,蒙古八旗隻能削弱準葛爾各部的抵抗。索倫八旗向來勇猛,就讓科爾沁蒙古八旗與其比一比吧,——咹?”


    “皇上天資過人,啟臣愚蒙。”


    “皇上日理萬機,還要垂問西陲軍務,高瞻遠矚,運籌帷幄,實在令臣汗顏。”


    溫福和阿貴二人一個引咎自責,一個褒揚讚頌,一唱一和,把乾隆皇帝說得飄飄然。


    “阿貴。”乾隆皇帝正色叫道。


    “臣在”


    “朕意由你督軍,務必盡力。”


    “臣遵旨。臣不敢有負皇上厚恩。”


    乾隆皇帝瞅著跪在地上的阿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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