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陸黔回來,何征賢仍如沒事一般,向他介紹場中戰況:“李亦傑未有動作,台上使劍的是點蒼派弟子梁越,已連敗數名對手,戴鋼拳套的是黃山弟子,正以七十二路‘伏虎拳’對戰,招招沉穩,但時候一長,那梁越仍可得勝。隨後你就上去。”崆峒掌門道:“記得這人是個勁敵,下一場如能打贏了,即是今日勝者,陸師侄,看你的了。”陸黔低聲道:“師伯,我瞧那梁越走的是‘四兩撥千斤’一路,小侄該從何處入手?”崆峒掌門道:“以汝之長,攻彼之短。純論武功,你及不上他。但論陰謀詭計,他又遠遠不及你了。”說著意味深長的向他看去,陸黔正全神觀戰,並未聽出他言外之意。


    台上又經幾式鬥過,那黃山弟子忽然“啊”的一聲大叫,已被梁越一掌擊出場外。崆峒掌門在陸黔背上一推,低聲道:“上去。”陸黔借力縱出,半空中有心賣弄,在那黃山弟子胸前一蹬,將他當作踏階一般,輕輕落在台上,拱手道:“梁師兄武藝高強,在下好生佩服,還乞手下留情。”梁越連勝數場,此時胸中滿是傲氣,昂首道:“留什麽情,我識得你麽?便是嫡親兄弟,為爭這盟主之位,老子也不會有半分心慈手軟。你怕了就趁早回家抱娃娃去。”陸黔冷哼道:“抱你的娃娃麽?”舉劍疾砍他肩頭,出鞘時“叮”的一聲極是淩厲。梁越隨手一封,取笑道:“小師弟,砍柴多了,已經忘記怎麽使劍了?”陸黔心中有火,長劍上下翻飛,劍光交織,舞出張銀網,梁越仍是笑道:“家中小娘子紡織,可也是由師弟代勞?你當自己手中持的是枚繡花針不成?”


    這同是侮辱之言,但在陸黔聽來卻豁然開朗,深深一揖到地,大聲道:“多謝梁師兄指點。”梁越心下雖奇,應變卻也迅速,揮劍向他頭頂斬下,陸黔側頸避過,右足劃個半圓,上身直立,舉刃上架,卻隻將劍柄相撞,梁越一聲冷笑,將他長劍絞得脫手飛上半空,何征賢“嘿”了一聲,滿麵焦急,崆峒掌門氣定神閑,心道:“這小鬼縱是內力再差勁,同他的平輩也不會相距至此,必是另有所較。”果然陸黔前胸故意賣個半綻,左足劃開,右掌緩慢推出,梁越見他這一掌來勢虛浮,料定他已生怯意,正欲效依原樣,暗運起九成功力,雙掌相交,梁越忽感掌心傳來尖銳刺痛,忙退出幾步,收掌但見一個黑色小孔,傷口四周已呈紫黑發脹,再過片刻,整隻手也又麻又癢,忙連點臂上數處大穴,以止毒勢蔓延。


    原來陸黔俯身時,趁著眾人目光受阻,將一根毒針刺入掌內,與梁越手掌相觸時,便運功逼出,正所謂無所不用其極,教人防不勝防。梁越想明此節,怒道:“臭小子,你敢跟我玩陰的!”陸黔動動嘴唇,做了個“兵不厭詐”的口型,又溫聲道:“承讓。”梁越氣得幾欲上前拚命,台下卻有個女子冷笑道:“陸少俠玩陰搗誨,馳騁江湖之時,你生也沒生出來,別再丟人現眼啦,快快滾下去罷!”陸黔聽這聲音正是南宮雪,喜得迎到台沿,歡聲道:“雪兒,你也來恭喜我了?”南宮雪扁了扁嘴,冷笑道:“我恭喜你這卑鄙的膽小鬼,你敢同我動手麽?”通智朗聲道:“阿彌陀佛,女施主,大夥兒有言在先,本場比試為今日之終場,陸少俠既已贏過梁少俠,即為勝出者。女施主若要向陸少俠討教,待明日亦是不遲。”南宮雪咬了咬牙,道:“好,且待明日。”轉身欲走,陸黔也忙從台上跳下,喚道:“雪兒!”崆峒掌門上前笑道:“陸師侄贏得漂亮啊!”何征賢讚道:“黔兒,做得好,一鼓作氣。”陸黔隨口敷衍兩句,快步去追南宮雪,扶住她雙肩笑道:“雪兒,你能來替我解圍,我好快活。”南宮雪冷笑道:“你快活嗬,那我就不快活了。你別高興得太早,笑到最後的方是贏家,最後的盟主一定是我師兄。”陸黔見她提到李亦傑時,眼中滿是驕傲讚許之情,也不知她何時能待自己如此,又被一腔妒火燒得不能自已,口氣也衝了起來:“我也告訴你,你們就是得到了圖紙,手中沒有斷魂淚,也隻算是擺設。”南宮雪道:“你說斷魂淚?你知道它的下落?”話裏難掩焦急,陸黔微微一笑,單手輕輕托住她臉,俯在她耳邊道:“你想知道麽?今夜子時在此相候,別牽扯上你師兄,我就帶你去看斷魂淚。”說罷哈哈一笑,轉回何征賢身旁。


    南宮雪本想不作理會,但時辰一到,卻如鬼使神差般如約前來,陸黔果已等在台上,一見她就笑道:“我早知道你會來。”南宮雪不願與他多糾纏,單刀直入道:“斷魂淚呢?”陸黔嬉皮笑臉的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你這般絕情,又不接受我屢次示愛,我早已為你傷心斷魂啦。”說著要去摟她,南宮雪罵道:“無恥!”揮手向他臉上打去,陸黔握住她手腕,正色道:“我說帶你看斷魂淚,可沒說已經在我這裏啊,你隨我去見一個人。”南宮雪任他拉扯著來到山洞,正想再問,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黔哥哥,你動作好慢,我都已準備好啦……”從陰影中轉出個女子,一眼瞥見南宮雪,臉上的笑容登時褪去,不悅道:“你怎地帶她來啦?忘了我們還有大事要辦麽?”


    南宮雪見這情景,陸黔分明是拉自己來觀看他與楚夢琳談情說愛,不由又羞又惱,冷冷的道:“看來是我打擾了你們,那可真是對不住了。”摔開陸黔的手,大步向外走去,陸黔叫道:“雪兒,別去!”楚夢琳也叫道:“雪兒姊姊,你看不出他很喜歡你麽?他的情話可說得我耳根子都軟了,如今也該換你聽聽啦。”南宮雪看了看楚夢琳,蹙眉道:“你們怎會在一起?論劍林對你來說很危險,你可知道?”陸黔笑道:“你說危險,難道是指我而言?楚姑娘是我的客人,待客之道,我還是懂的。”南宮雪白他一眼,道:“我同楚姑娘有些女孩兒的話要說,你先回避。轉身走開幾步,不許回頭偷聽。”陸黔笑道:“又有什麽是隻女孩兒聽得的話?”南宮雪怒道:“你讓不讓?”陸黔笑道:“好,好,我依你。夢琳,你要是敢亂說我的壞話,我定不饒你。”剛轉身走出一步,南宮雪出手如電,一指戳中他後心,陸黔動彈不得,奇道:“雪兒,你要做什麽?”南宮雪奔上前拉住楚夢琳,急道:“你快逃罷,你曾救過我,這一次我也救你,我們從此兩不相欠。”陸黔無奈道:“她不會走的,你就別再白費力氣了。”南宮雪斥道:“閉嘴,誰要問你的意見?”看著楚夢琳神色寧靜,急得連連搖晃她道:“快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楚夢琳輕輕按住她手背,從自己臂上拂下,淡淡笑道:“他說得不錯,在未得到圖紙前,我不會以失敗者的身份回教中見我爹,再被江冽塵那小子取笑。你對我的關心我很感激,隻是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緩緩走到陸黔身後,替他解了穴道。南宮雪聽她對自己一番好心全不領情,這兩人均非善類,既有意同流合汙,也再沒什麽好說,想要調頭離開,頸中忽然一緊,被一鐵鏈般的手臂勒住,雙足在地上拖行數步,已到了洞外。


    陸黔叫道:“師伯,你……你放開她,我們有話好說啊!”崆峒掌門陰森森的笑道:“陸師侄深夜來會這妖女,是預備撇下貧道,自行去取斷魂淚?真愚之甚矣!”陸黔急道:“師伯,你誤會了,雪兒她是……是我的相好。我們……那個男女之間……”崆峒掌門臂上加力,勒得她頸中骨節作響,喝道:“站住!你還要不要她性命?交出斷魂淚,我就放人!”楚夢琳道:“你這老賊真不講理,黔哥哥都說了他們在行那苟且之事,要你來插一腳幹什麽了?你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想偷看這個,也不怕醜。”


    陸黔方寸大亂,隻想伺機救下南宮雪。他曾親手將其推向絕路,料不到她竟能死裏逃生,實是失而複得,意外之喜,絕不能再次失去。忽然想起楚夢琳先前提議,無暇計較,雙腿以僵硬狀向前邁步,右眼定住,左眼瘋狂亂轉,緩緩抬起一隻手,逼緊了喉嚨道:“你……下毒殺我……我要複仇……”那“昆侖雙俠”即使當真化為厲鬼找上門,崆峒掌門也不以為懼,但陸黔行事素來甚有分寸,難以相信會如此自我糟踐,一時倒也不知真相如何,遲疑問道:“你到底是誰?”陸黔急中生智,雙目瞠視著南宮雪,恨聲道:“華山派這女娃子……是罪魁禍首……你快將她放了……我要她死……我要她死!”最後一句吼得聲嘶力竭,崆峒掌門竟也被那般氣勢駭了一跳,南宮雪稍感壓迫一鬆,立時扯住他手臂,用力一掀,身子脫出掌控,反肘重撞他左肋,趁機往帳中奔逃。陸黔見崆峒掌門抬頭看向自己,知道這戲還須得作下去,便仍舊搖搖晃晃的假追,悶聲道:“我……要你死……”楚夢琳忽叫:“雪兒姐姐,別跑啦,危險!”陸黔心中一寒,想到在這林中為崆峒掌門所設陷阱,他不請自來,打亂了全盤計劃,而南宮雪如此亂跑,非落進陷阱中不可,以這速度決計追趕不上,此時顧不得假扮僵屍,放聲叫道:“雪兒站住,前麵有陷阱!”南宮雪逃離魔爪,隻想奔得越快即是離安全又近一步,哪去聽陸黔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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