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


    逼格沒凹出來。


    季覺才數到4的時候,慘叫聲就從走廊盡頭傳來。


    狂奔之中的安潔修忽然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地上,衰落,自眩暈之中,還想撐起身體爬起來,才發現,自己的左腳像是爛透了的果子一樣,從自己的腿上脫落了。


    然後,是一層層破碎的皮膚,從雙手和肢體之上。


    就像是,有強酸在身體裏肆虐,翻湧,自內而外的侵蝕著內髒、器官乃至血肉,當神經遲滯的察覺到痛楚的時候,一切就已經太遲。


    “這是……什……什麽……”


    他茫然的瞪大眼睛,然後,眼前一黑,破碎的眼珠從框中落下。


    看不見自己迅速孽變的肢體。


    混雜在彈片和水銀之中的大群骨灰激發之後,便開始擴散孽變。


    如此的分量在時墟之外他可能還可以苟延殘喘個兩三天,然後在煎熬和絕望中死去,可在這到處充斥著孽變氣息的時墟裏,速度卻快的不可思議。


    血液在孽物氣息的侵蝕之下畸變,像是強酸一般的迅速分解血肉,在同矩陣和賜福的碰撞之中,就有大片的血液和金屬結合在了一起,化為了一根根鋒銳的棱柱,從體內穿出。


    很快嗤嗤升騰的惡臭和濃煙下,就隻剩下了一具仿佛後現代藝術一般的扭曲金屬空殼,乃至一根根貫穿而出的詭異棱晶。


    就仿佛一抹來自地獄的剪影。


    受刑的罪人自苦痛中永世煎熬。


    到最後,被向前的小推車一撞,就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解決了?”


    季覺抬頭,看向拐角後興奮的手舞足蹈的童畫,忍不住搖頭:靠著隱身、下毒和輔助,才幹掉了兩個,怎麽就得意成這個樣子了呢?


    該不會平日裏在安全局的時候,一個人頭都沒撈到過吧?


    看把孩子都興奮成什麽樣了?


    實際上,撈不到人頭才是常態——如同童畫這樣好用的以太寶寶,做完前期的搜索和調查之後,就應該再小心翼翼的放回保險櫃裏,再上兩把鎖才叫保險,剩下的隊友衝進敵巢中狂殺亂砍的時候才會感覺安心。


    親臨現場?


    發什麽瘋呢?


    苦活兒累活兒那都是荒墟、大群、白鹿等等腳男的工作好麽?


    季覺歎了口氣,看了一眼周圍的狀況,居然還是沒有什麽實感。


    太枯燥了。


    簡直索然無味。


    這種遭遇戰,難道不應該是驚險刺激的鬥智鬥勇、且戰且退、不斷試探,最後把握弱點之後再絕境反殺麽?


    現在搞的一點難度都沒有啊!


    一整隊輸出、控製和坦克齊全的三人組,砍瓜切菜一樣的解決了,完事兒之後連口氣兒都不帶喘的,休閑的好像養老一樣,這就是平日裏北山區安全局過的日子麽?


    太墮落了!


    這麽快樂的溫室裏怎麽能夠得到成長?!


    不行,這麽好用的工……隊友,必須想辦法留下來。


    季覺心念電轉,望向童畫的眼神也變得溫和了起來,柔情似水,盈盈波光之中漾出了擋不住的甜蜜。


    得抓住機會,想辦法多攥住她一點把柄!


    童小姐,你也不想……


    在季覺沉吟的瞬間,原本還在憨憨傻樂的童畫忽然警惕回頭,“你是不是又在想什麽不好的東西了?”


    嘖……


    “沒有啊,我在為你高興呢!”


    季覺微笑著拍手,熱情洋溢,就連地上的鬼胎都揮舞著四條小手兒拍了起來,“恭喜伱,童畫,得到了成長!”


    陰風陣陣裏,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和一個麵目全非的鬼玩意兒圍著自己拍手,地上的屍體血色蔓延,還有個嗑藥徹底上頭把腦子燒了的在不斷的吐著白沫抽搐。


    絲毫感動都沒有,隻有一陣惡寒。


    “越來越怪了!”


    就在兩人對話的時候,走廊盡頭,忽然有低沉的聲音響起。


    腳步聲。


    兩人對視了一眼,季覺瞬間將她手槍的子彈填裝完畢,丟過去之後,童畫就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隻留下季覺回頭,望向腳步聲的來處。


    自錯亂低沉的聲音中,一個又一個僵硬的人影仿佛活屍一樣的,嗅著血腥味,筆直的向著此處行進而來。


    走過拐角之後,察覺到預料之外的人影時,才忽然停在了原地。


    那一張張毫無表情的蒼白麵孔宛如屍體,雙眸翻白,看不見任何的神采,動作呆板又僵硬,口水從嘴角緩緩流下來。


    更重要的是…


    …那些,全部,都是活的!


    可現在,明明生命尚存,可是卻仿佛屍體一般,毫無任何的反應,化為傀儡。


    變成了字麵意義上的行屍走肉。


    “嗯?”


    似乎是意外,人群之中,一個模糊的聲音傳來,自活屍一般的傀儡之中,一個略顯佝僂的身影緩緩走出。


    慘白的麵孔抬起看了一眼季覺,很快,視線便落在了隱身在側的童畫身上。


    許久,了然點頭。


    他頷首開口說道:“請別緊張,我隻是個搞研究的,路過而已。”


    “真巧啊。”


    季覺笑起來了,“我也是。”


    “我知道,小東西真別致啊……怎麽做的?”


    來者蹲下身來,伸出手,自顧自的逗弄起饑渴的鬼胎來,伸出手,仔細把玩:“唔,雖然生體部分一塌糊塗,但靈質保存上頗有獨特之處啊。


    唔,原來如此……同樣的風格,之前那些蜘蛛也是你搞出來的,對吧?我還以為無菌室進蟲了,可是上火了好久呢。”


    說話之間,他一個不注意,自己一根手指頭就被鬼胎給啃住了,瞬間咬碎吞進肚子裏,可他隻是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很快便有新的手指長出來。


    就這樣,隨手將鬼胎放在一邊,一腳踢開。


    向著季覺伸手示意。


    季覺擺了擺手,並沒有接觸。


    此刻端詳著來者的模樣,可卻並未曾感受到任何的惡意,警惕之下,也沒有動手,隻是問道:“怎麽稱呼?”


    “謝嵐,感謝的謝,山風的那個嵐。”


    並沒有遲疑或者是掩飾,直白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甚至,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名片,雙手遞過來。


    崖城運動醫學中心主治醫師、新鄉療養院院長……


    上麵一連串頭銜看的季覺眉毛一陣狂跳。


    恁咋這麽多頭銜呢?


    再緊接著,就在季覺麵前,那一具佝僂的身體緩緩挺直了,骨節摩擦的嘎嘣聲響裏,麵目變化,像是舊牆紙一般剝落下來,血肉蠕動之中,重組成了一張充滿親和力的麵孔,帶著溫和的笑容。


    “崖城的餘燼傳承來來去去就那麽幾個,你看上去不像是擅長賣鉤子的,也不是什麽名門子弟……唔,莫非是潮聲工坊那位大師的高足?”


    他了然的頷首,斷然的說道:“一定是季先生沒錯吧?”


    “……”


    季覺的表情抽搐的頓時停不下來:“我這麽有名麽?”


    “畢竟是重新發掘出流體煉金術的天才呢,因為我也做過類似方麵的研究,對此可十分有興趣,期望早日能看到您的論文啊。”


    謝嵐咧嘴:“請放心,真要拉關係的話,我姑且也算是張老先生的同門後輩,不至於在這裏跟安全局的人動手。”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之後,一隻眼瞳不斷分裂和聚合的詭異眼眸就看向了季覺身後,笑容促狹:“隻是沒想到,天聽童家居然也會和我這種普通天選者一樣倒黴啊。”


    連續兩次看向童畫的位置,而且還如此篤定的說出了她的出身。


    “認識?”季覺微微側身問。


    童畫並沒有現身,隻是說:“見過一次麵。”


    她本來想說,這是個渦係的神經,你可千萬小心點。但仔細一想,你特麽也是個神經啊!


    你們倆一塊說不定負負得正了。


    自己一個隻會吃瓜的凡夫俗子瑟瑟發抖都來不及呢,哪裏還用得著操別的心啊!


    “這次你們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謝嵐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地上那幾具屍體:“這幫家夥上門勸我加入什麽聖靈麾下的時候,語氣可是衝的很呢……


    倘若不是你的話,恐怕他們接下來就直接打上門了。


    我可不擅長和人動手。”


    “對的對的,我也是這樣,咱們文化人總是吃虧啊。”


    季覺聽完頓時感同身受的點頭,不假思索的讚同,長籲短歎。


    大家都是搞研究的,怎麽可能擅長和人動手呢?


    一般都是在別人身上動手的……


    短暫的寒暄之間,童畫已經徹底麻了。


    眼看著這兩個神經在確定是友軍之後,居然這麽快就在屍體旁邊開始眉來眼去,你誇我小孩兒可愛,我誇你同伴可親,好感度居然蹭蹭的漲起來了。


    一番寒暄過後,大家增進了解,助長情誼,還互相留了通訊方式邀請對方改日一定要光臨指教。


    “相逢即是緣啊,謝兄。”


    季覺戀戀不舍的抓著對方的小手:“有沒有興趣一起?”


    “抱歉,實在沒時間啊。”


    謝嵐斷然搖頭,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僵屍’們,“這麽多難得的病例,還是我從醫院進修回來之後第一次見到,研究都還來不及呢,根本沒功夫做別的事情。


    況且,既然拿了他們做實驗,總要全須全尾的把他們帶出去才行……研究還沒有做完,萬一損耗了的話可就太可惜了。”


    “確實。”


    季覺頷首,遺憾一歎。


    “對了,如果你們隻是想出去的話,隻要再等一段時間就好。”


    臨走之前,謝嵐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抽搐不斷的唯一幸存者:“拜這幫家夥所賜,這個時墟已經維持不了太久了。


    不過,如果你們要是想去住院樓的話,就要小心一些了。那裏已經是重汙染區了,況且,還有一幫化邪教團的神經病……不知道能搞出什麽亂子來呢。”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嘛,怎麽可能隨便亂闖呢。”


    季覺一臉讚同的點頭,兩人相視一笑,最後揮手道別,走了兩步之後不約而同的又一次回頭,再次揮手。


    如是往複,三步一回頭。


    直到回到電梯。


    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童畫還來不及吐槽你們神經病之間戀奸情熱的這麽快,就看到電梯的季覺臉色垮了下來。


    正如同電梯外走廊裏的謝嵐一樣。


    “嘖!”


    兩道異口同聲的歎息回蕩在鬼蜮一般的醫院裏。


    那麽多素材啊,居然沒找到下手的機會?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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