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乎凝聚成實質的怨念和憤怒滾滾而來,讓季覺已經開始汗流浹背掉小黃豆了。


    表情抽搐。


    確實,鯤鵬哥的經曆,換算成人的話,隻能說催人淚下、虐文主角了。


    想象一下,就好比一條卷狗累死累活從小卷到大,卷死了一茬又一茬的同學,碩博連讀當下炙手可熱的專業,終於混成了業界大牛,準備出山一統江湖,被世界名企高薪聘請,簽了賣身合同之後,還尋思著大展身手呢,結果就被打發到了收發室,每天拿著死工資收快遞看報紙去了。


    從此,日複一日再一日。


    看著昔日混的不如自己的同事們一個個出人頭地,飛黃騰達,而你,在收發室看報紙,一杯茶一根煙,有誌難伸。


    就這樣過了一年半,忽然有一天,公司老板忽然火急火燎的來跟你說,哥,公司快完了,救救公司吧。


    等你把報紙合上,邪魅一笑之後,說的話肯定比鯤鵬哥難聽。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季覺就一陣頭禿。


    忽然感覺,大哥請客吃的這頓飯,未必能落進自己嘴裏了。


    ……要不趁著還來得及,商量一下,今晚比賽,哥伱換輛車,騎我的三輪去能行麽?


    包贏的!


    贏是贏了,可麵子全都丟沒了。


    “誒,聽說了嗎?他就是那個騎著三輪跑贏比賽的……”


    恐怕成就了一代三輪車神的名號之後,以後陳老板在跑車圈子裏就真的抬不起頭了。


    【哥,我知道你急,你先別著急,哥啊,你先聽我說。】


    季覺歎了口氣,蹲下來,按著車頭語重心長的勸道:【首先,這個客觀事實呢,咱們確實是沒辦法否認的。狀況是這麽個狀況,條件是這個條件。


    但你懂的,老陳他呢,是真不會開啊。


    你看,他就算是不會開,也沒有忽略過你是吧?這麽長時間以來,隔幾個月的保養從來沒少過,你狀態維護的挑不出錯來,發動機連點積碳都沒有,磨合也完全沒問題,是吧?】


    【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但問題肯定給你解決,隻說以後——我叫他至少每個月找人帶你跑一次專業比賽場怎麽樣?


    然後,等會兒我再給你一個全套大保健,包你滿意!】


    話音剛落,感受到了鯤鵬哥的怒意如潮,季覺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不得已,發動了絕技:【哥,給個麵子,好不好?】


    【……哼!你說給麵子就給麵子啊?!那我……倒也不是不行……】


    即便是怒火中燒瀕臨狂暴,可鯤鵬吭哧了半天之後,竟然不可思議的咬牙接受了——實在沒辦法,他都叫我哥了,說了這麽多好話、給我做大保健,還請我給他麵子誒!


    【就……就這一次哦……】


    鯤鵬吭哧了半天之後,按了聲喇叭,以顯嚴肅和堅決:【我不是經常給人麵子的!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沒辦法,機械降神的能力效果加的好感太特麽高了。


    在能力的影響下,絕大多數造物對季覺的指令,是完全沒辦法抵抗的。


    倘若不是季覺非要讓鯤鵬載著陳玉帛去比賽的話,它能直接扛著季覺把蓮花山給跑穿了!跑完還要問一句:兄弟過癮嗎,剛剛沒發揮好咱們倆再來一圈?


    即便如此,看在心愛的修車大哥哥的份兒,鯤鵬決定不予計較,但依舊餘怒未消的瞥過了遠光燈,憤怒的照向了旁邊端著盤子吃西瓜的陳玉帛。


    陳玉帛也一臉懵逼的看過來,眼神一如既往,清澈愚蠢無知和充滿信賴的光芒:“怎麽了季兄?”


    “沒什麽,我們‘商量’好了,今晚比賽絕對沒問題。”


    季覺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麽:“整車狀況良好,沒什麽需要再改的。距離上場比賽,就差最後一個步驟了,但需要你來配合一下。”


    “嗯?”


    陳玉帛懵逼之中,就看到季覺從後麵搬了了一個巨大的香爐過來,放在了鯤鵬的前麵,然後遞過了一根點燃的線香:“萬物有靈,今晚就靠它來幫你挽回麵子了,鞠躬拜一拜,獻點香火,不過分吧?”


    “啊?這……有用嗎?”


    陳玉帛呆滯,難以理解,季兄不是煉金工匠麽?怎麽還會跳大神的?


    可看著他鄭重其事的樣子,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線香——要說其他優點陳老板未必有,但最大的特長就是從善如流,用人不疑,既然說全聽季覺安排了,他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反對。


    即便是季覺鄭重提醒一定要誠心正意,不要敷衍了事,他也完全照搬照做。


    況且,廟裏磕頭都不知道多少次了,給自己的車敬個禮怎麽了?


    “車哥車哥,今晚靠你了。”


    飽含著十二萬分的誠心,陳玉帛雙手夾著香誠心祝禱,向著眼前的跑車鄭重彎腰一拜,可還沒有等他直起身來,便感受到,狂風和巨響,撲麵而來!


    耀眼的烈光已經近在咫尺。


    在那一瞬,沉寂的跑車驟然呼嘯,向前創出,刹那間突進了數米,又戛然而止,停在了他麵前不到一寸的地方。


    兩顆遠光燈直勾勾的照著他震驚呆滯的表情。


    原地燒胎的聲音好似嘲笑。


    “我超——”


    陳玉帛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都顧不上可惜自己的褲子,震聲驚歎:“真的靈啊?!”


    “附靈的法子是很麻煩的,維持起來也很難。”


    季覺照搬著葉教授那裏學來的肅冷神情,淡然說道:“你選車的眼光是很不錯的,不過這輛車的脾氣比較大,以後每個月最好帶它多去專業的比賽場跑兩圈,或者去讓人開著參加參加比賽,這樣的話,靈性就算沒有現在這麽強,也能維持很多年。”


    而眼看著陳大少眼睛都不眨的一口答應,直接當場開始預約起後半年的專業場地和賽事工作室時,鯤鵬的怒意和怨念終於有了消散的趨勢。


    很好,機魂大悅。


    就在陳大少興致勃勃的拿著手機和鯤鵬拍合照,摸著引擎蓋說些肉麻的話的時候,季覺也悄悄的擦了把冷汗。


    三百個達不溜不好賺啊,還要兼職調解員,幫人調解家庭關係的……


    “哦,對了。”


    季覺回頭看向旁邊摸魚的陸鋒:“鋒哥,等一下咱倆一起再多裝兩條安全帶在主駕駛上麵,然後你拿一卷塑料袋過來,放手套箱就好。”


    安全帶陸鋒倒是可以理解,可塑料袋?


    陸鋒茫然:“要那些幹什麽?”


    季覺看向了那一輛,憋足了勁兒要給他來個大的的鯤鵬,搖頭一歎:“當然是怕有人吐在車裏啊。”


    禮貌的敲門聲裏,兩輛裝滿各種廚具的大車就已經停在了後門處。


    端著各種時鮮海味乃至佐餐酒的廚師們已經魚貫而入,在同老板打過招呼之後,便在後院裏找了地方現場開夥。有人搬下了桌椅,撲上桌布來,開始整掇飯桌。


    沒見過這麽大場麵的老幺和老三在後院裏歡呼著到處跑了起來。


    陸媽坐在櫃台後麵,笑眯眯的看著他們打鬧。


    順帶打電話叫二妞回家吃席。


    這要是錯過了不叫她,以陸鈴的別扭性格,怕不是晚上要在被子裏掉好久的小珍珠了……


    眼看著一片熱鬧的氣氛,季覺笑了笑,也沒有去攙和。


    提著沉重的工具箱,轉身走向了維修間。


    距離吃飯還得有一會兒時間。


    他挽起袖子,摘下了勞保手套來,複雜的矩陣紋路自雙手之上浮現隱隱的光芒,映照在光滑如鏡的車身上。


    非攻顯現!


    再然後,隨著指尖的掠過,繁複的靈質回路自車身之上顯現,延伸,蜿蜒生長,瞬間籠罩了整個鯤鵬。


    時間過於倉促,動力部分牽一發動全身,沒有原廠或者是專業對口的設備和測量,貿然進行整改的話,反而容易出現問題。


    況且,這一套係統早在出廠和改裝的時候,就已經有專業的工程師絞盡腦汁的按照雇主的需求進行過不知道多少次設計和考量。


    沒必要畫蛇添足。


    但除此之外,可做功夫的地方可太多了!


    以機械降神再度拔升了造物本身的靈性和本質之後,再以,流體煉金術對骨架結構、車框、懸掛、車胎等部分進行物性調整。


    當物質的外相自然而然的向著本質靠攏提升之後,出現的便是宛如天成一般的強化!


    雖然隻是臨時的處理,效果肯定會逐步流逝,但度過今晚是絕對沒問題了。


    受限於材料本身,在經過物性強化之後,車身本體的強度、韌性和硬度等各項數值,能再提升百分之六十。


    再加上季覺的隨時補強和煉成,安全性和穩定性直接拉滿。


    既然收了錢,那就要萬無一失。


    為了他和老板之間得來不易的羈絆,別說今晚去跑蓮花山,就是特麽的去跑刀山火海,他也要把這車給扛到終點去!


    為了友情、熱血,勝利!


    還有尾款!!!


    夜幕籠罩,繁星點點。


    崖州城之外,蓮花山,入夜之後人跡罕至的蓮花山公路之旁,早已經有了路政局的車輛停在了首尾兩端,道路維修車輛亮著燈,加班的工人們扛著警示路錐和黃黑相間的防撞桶堆在了公路,打出了道路維修牌子,截斷兩側的車流。


    然後,好像沒看見一樣,任由一輛輛豪車越過了警戒線,向著山上開去。


    年輕的工人在幹活兒的時候還會充滿羨慕的望向那些消失在遠方的尾燈,上了年紀的工頭們已經熟練的點上了煙,吹著風,得空了朝著旁邊吐口痰。


    滿不在乎。


    眾所周知,一般越是有錢有閑沒事兒幹的人,就越是熱衷於某些準入門檻非常高的玩意兒,然後時間長了之後,自然而然的就會匯聚成一個又一個的圈子。


    崖城的俱樂部那麽多,但能夠像是陳老板這個跑車俱樂部一般這麽高規格的同好會,恐怕就沒幾個了。


    青春靚麗有錢有閑還特麽有輛能開到四五百的車,自然玩起來也超乎常人的想象。


    “其實俱樂部雖然亂了點,相對來說倒還好啦,大家都家裏有錢,來這裏也都是社交的,基本上沒人會不開眼的把藥片之類的東西拿出來。


    比起賽車這種事兒,平日裏最多的也就是約著一起打打球,兜個風,混個臉熟,有機會有錢的話就一起賺,合作的時間長了,表麵朋友也是朋友了。


    就算吵架也好聚好散,大不了以後分開玩,像是今天這種直接搞到人下不來台的也不多。”


    陳老板坐在主駕駛上,努力的把速度提升到了五十邁,全神貫注的控製著車速。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今夜的鯤鵬格外的狂暴,輕輕一腳油下去,速度就容易飆破一百,結果又手忙腳亂的去踩刹車,搞的副駕駛上的季覺都開始頭暈了。


    “哎呀,那個姓穆的狗東西,一來了之後,就搞的整個俱樂部裏烏煙瘴氣的,味道都變了,不少朋友現在聽到有活動,都完全不願意出來了,偶爾見麵也生分了不少。”


    他惆悵的歎息了一聲:“再這麽下去,我以後隻能去遊艇俱樂部裏玩了啊,飛艇我又不會開,難搞哦。


    誒,季兄你怎麽不說話?是不舒服嗎?”


    沒啊,我挺好的,隻不過是屬於窮人的脆弱內心受到了億點傷害而已。


    無話可說的季覺,現在隻想一口老血噴在他的臉上。


    現在他隻想搞清楚,這三百萬裏有多少是他的辛苦費,有多少是他的心理損失補償……這裏麵真就沒有一分錢是白花的,是吧!


    很快,車就停在了路邊。


    前方漆黑的山巒之間,一盞盞路燈光芒閃耀,照亮了蜿蜒而去的道路。


    而就在不遠的地方,一輛輛平日裏最多在車展上出現的豪車匯聚在一起,居然還有人搭起台子來,各種燈光閃爍之中,已經放起了旋律激烈的電音歌曲。


    不僅是現場請了dj,還有各色服務人員穿梭,端著盤子分發香檳……


    這要不是什麽荒山野嶺,季覺還以為自己到了什麽高端酒店或者舞會上呢。


    人的錢一旦多了,就會變得會玩。


    至於像這群二代少爺們這麽玩,季覺這輩子是指望不上了——特麽的有那功夫去燒錢,攢起來買工坊核心不香麽?!


    即便是現場的氛圍再如何熱烈,可季覺卻總感覺到某種疏離和遙遠。明明大家都是一雙耳朵一雙眼睛,可想要聽到的聲音和想要看到的世界,卻又截然不同。


    “真熱鬧啊。”


    他推開車門,輕聲感慨。


    此刻,作為今晚的主角之一,此刻陳玉帛的到來無疑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視線,而就在人群之中,那個穿著一件早就被酒染濕了的襯衫,還露出兩塊胸肌來了的年輕人頓時咧嘴,攬著身旁的女伴,笑意嘲弄:


    “哎呦,我還以為陳大哥你不來了呢。”


    不同於對手的嘲弄,在俱樂部裏,其他交情深厚的朋友們早就圍上來打起了招呼,此刻紛紛拍著肩膀鼓勵打氣:


    “老陳,你可別丟分啊。”


    “對,精神點。”


    “好樣的,加油!”


    而就在同伴的鼓勵和加油聲裏,陳玉帛越發的興奮。


    一把扯開了領帶,再不克製胸臆間的鬱積的不快和怒氣,大步流星的上前,零幀起手,指著對手的鼻子,揚聲怒喝:


    “姓穆的,我超——”


    季覺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下意識的停頓了一下,將老板護到胸前:自己來隻管幫忙上號代打,可不是來真人pk的。


    雖然真從後麵跟著的小牛馬上麵掏出一把霰彈槍來,他能把在場所有人都突突完。


    可圖啥?


    一群公主少爺們各個家裏非富即貴,磕著碰著都是麻煩,挨上一拳怕不是能哭上個五六七八天,到時候爸爸媽媽看在眼裏急在心中,季覺不知道會有多少麻煩。


    萬幸的是,在動手之前,兩側人就已經將他們分開。


    畢竟大家還下了重注呢。


    這倆人要是有人進醫院的話,今晚還比不比了?


    穆疆的神情陰沉,怒意勃發一瞬,便克製下來:“姓陳的,別給臉不要臉,別人怕你家,我他媽可不怕!”


    “給臉?用得著你?”


    在拉扯之中,上頭的陳玉帛已經徹底火力全開:“你特麽一個潮城混不下去的傻逼,被趕出來的碎催,憑什麽在崖城耀武揚威?你不是要比賽麽?老子告訴你,錢多了燒的想輸點有的是辦法,可想贏,門兒都沒有!”


    “好,好啊!”


    “說得好!”


    “幹他!!!”


    周圍的人群中,不知道多少人興奮起來,揮手呐喊鼓動,看的季覺眼皮子一陣猛跳:草,哪兒來一幫樂子人拱火怪。


    看熱鬧的真就不嫌事兒大是吧?


    不過,好歹這麽多年交情,一群人裏,好歹有幾個是交情深厚的,如今也在旁邊低聲提醒:“老陳你穩著點啊,那家夥有點邪門。”


    “我前天打電話問過了,老李輸的莫名其妙的。”


    “那小子搞不好有什麽歪招,你注意點。”


    “放心放心。”


    陳玉帛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季覺,旋即信心大增:“我都準備好了的,什麽狗屁潮城車神,都是垃圾!”


    “今天我就讓他輸光屁股,滾回潮城去!”


    慷慨激昂的豪言壯語,再度激起一片叫好與歡呼,隻有季覺擦著汗,忽然感覺到人群中的隱秘的靈質波動一閃而逝。


    他敏銳的回頭看去,隻看到遠處穆疆身旁,那千嬌百媚的女伴。


    那女伴察覺到他的目光,看向他,不由得也愣了一下。


    微微的恍惚裏,兩人眼神交錯一瞬,忽然同時有一種莫名的恍然。


    草,碰到同行了!


    你也是來接外包的是吧?!


    隻不過,不同於季覺的微笑頷首,那個紅裙女人的漆黑眼瞳裏隻有一片陰暗,宛如警告一般,惡意猙獰。


    滾遠點,別礙事!


    季覺微笑不變,和煦一笑,滿不在乎。


    哎呀,好像被凶了?


    在閃爍的燈光裏,他微微側過頭,柔和笑意被蓋上了一層化不開的陰影。


    這可就有點……


    給臉不要臉了。


    啊,求個月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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