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時候就不能動腦子想一下麽?”


    聞雯忍不住磨牙,想要再給他後腦勺來一下:“龍血的總量是一定的,勞倫斯都蒸發了,肯定不用在乎,現場沒有殘留,那肯定就殘留在你身上!


    古老者之口主要功能是治愈和複原,對於孽化這種直接改寫靈魂和基因的東西並不是專業對口,你就一定要注意,有什麽變化和狀況,隨時打我電話,知道麽?”


    “哦哦,好的!”


    季覺頷首,仔細體會了一下,實話說,他還是相信向來任勞任怨的表哥哥的,表哥哥既然都說抽幹淨了,那肯定沒啥問題。


    況且自己最近吃嘛嘛香,一沾床睡得就跟死豬一樣,完全沒問題。


    “……”


    短暫的沉默之後,聞雯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歎息了一聲,開口說道:“實話說,這事兒還是我不太地道。


    如果當時狀況上報的話,安全局的獎勵肯定少不了你那一份,但以崖城現在這種放個屁都漏風的尿性,你天選征召的事情恐怕就徹底瞞不住了。


    到時候,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會找上門來,太早接觸那些,對你而言,不是好事兒。上一個倒黴鬼就是……”


    她停頓了一下,沒再繼續:“我做主,把伱的事兒瞞下來了。你要是覺得不妥當,我現在報上去也行。”


    “哪兒的話。”


    季覺都被逗笑了,聯邦什麽尿性他可太清楚了,哪裏可能信得過。


    根據聞雯的說法,自己天選之儀的時候,一口氣搖了九個上善過來,似乎是什麽很誇張的事情。自己要是個家室高貴,世代授勳的上等公民,或許還可以考慮大宴四方人前顯聖一下,可作為一個無依無靠還在讀書的學生仔,身上還這麽多經不起細查的問題,還是別急著往這麽深的水裏跳了吧?


    這年頭,熱血流男主都不流行了,大家都是靠苟的,能苟多就苟多久,聞雯能幫他瞞下來,他反而還鬆了口氣呢。


    不愧是大姐,就是仗義!


    他沒說什麽,比劃了一個大拇指,令聞雯也笑了起來,好像心情都好了很多。


    “行,那今兒就這樣,你好好休養。”


    她最後拍了拍季覺的肩膀,神秘一笑:“等過一段時間你身體休養好了,我再介紹一樁好事給你!


    “果真嗎,義父?”


    季覺喜出望外,猶豫了一下,又覺得自己又吃又喝又拿的,實在太不好意思,狠了狠心,一咬牙,擠出了標準式營業笑容:


    “聞姐,你看我也是風韻猶存……”


    “滾!!!”


    聞雯頭也不回的比了個手勢,甩門而去。


    如此灑脫。


    好像個提起褲子就不認賬的渣男。


    .


    .


    就這樣,季覺一直在醫院裏歇逼了大半個月,實際上,要不是勞倫斯那狗東西,他可能貼塊膏藥就直接回家了。


    先是渦植術的侵蝕,然後是大量畸變靈質的灌輸,給自己脖子上來一刀透支式的發動了維生協議之後,又被龍血孽變了一道。


    最後再被密涅瓦來一拳。


    這一套服務下來,就算是鐵打的都要碎了。


    之所以還能活能動能喘氣兒,全靠表哥哥抽得快、頂得住、扛得穩,至於季覺,全都負責在浪了。


    就算是天選者也沒這麽造的道理。


    靠著古老者之口,他開始了自己的暴飲暴食之路,每天七頓自助營養餐雷打不動,一直炫到醫院食堂的耗子都快掉眼淚了,才終於把自己徹底空掉的血條補了一大半回來。


    醫生檢查過之後,整個科室都熱烈鼓掌歡送這倒黴玩意兒趕快出院走人。


    就這樣,一腳把他踢出門外。


    還沒吃盡興的季覺又大搖大擺的跑到陸家去狠撮了一頓,表演了一下經典節目三口一頭豬,吃的陸媽一邊做飯一邊直抹眼淚,痛罵醫院不是人,看把好好的孩子餓成了什麽樣。


    最後,才在老三和老幺震驚且恐懼的眼神中,留下了一箱子課外習題之後,提著半隻打包的白切雞揚長而去。


    感覺人生都美滿了。


    “這才是生活啊。”


    季覺躺在自己的狗窩裏,翹著腿,享受著熟悉的舒適感。


    花了大半天,把家裏打掃了一遍,換上了新的冰箱,哼著歌,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看會兒書,閑來無事,歲月靜好。


    多他媽的美妙?這不比跟勞倫斯那狗東西打的你死我活來的強得多?


    根本沒得比好吧!


    一想到,自己現在的美好生活都是建立在那狗東西的屍體上,季覺就感動的熱淚盈眶,雙手合十祈禱,實在好死!


    希望勞倫斯若是泉下有知的話,再多多發揮一下餘熱,為自己的美好生活添磚加……


    轟!!!


    突如其來的巨響從深夜之中爆發,季覺猛然一震,嚇得從床上滾下來,下意識的左右張望,才發現,聲音居然是來自自己家樓下?


    別吧?!


    他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從樓梯上向下看,就看到……自己家剛修好的門,居然又被撞開了?!


    頓時,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忍不住想要罵髒話。


    隻是,這一幕怎麽如此的似曾相識?!


    寂靜裏,好像有瑣碎的清脆聲音傳來,季覺汗毛倒豎,摸索著,拔出了一根鋼筋來,一步一步的向下挪去,直到看到有兩行蜿蜒的泥印從門口延伸到自己的廚房。


    在冰箱裏的微弱燈光裏,半扇勉強掛在冰箱上的門緩緩搖晃著,蓋住了藏在後麵的闖入者,隻有咀嚼聲不斷傳來。


    就這樣,季覺懸著的心,終於徹底死了!


    “我的新冰箱啊!!!”


    他慘叫出聲,睚眥欲裂,今天下午才忍痛花六百多買來的二手九九成新貴族紫,又特麽給弄壞了。


    “我他媽跟你們這幫狗東西拚了!”


    他怒吼著,掄起鐵棍,衝向了廚房。


    就這樣,終於看清了闖入者的全貌,那趴在冰箱邊緣,不斷扭動身體,大口饕餮的詭異身影,再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這遍布泥垢和灰塵的粉色外殼,從垃圾站裏淘換來的四手車把,還有前後連型號都不是同一款的車軲轆,以及,季覺親自拿跑車廢舊零件改的排氣管……


    這是他家的那輛在濟慈醫院裏徹底失蹤了的小綿羊!!!


    隻不過,闊別多日之後,他已經完全認不出來——至少他認識的那一輛小綿羊,不會像個活的一樣趴在自己冰箱上,外殼打開來,露出一張好像大嘴一樣的機械機構,去啃……


    “我的白切雞啊!!!”


    季覺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快流下來。


    聽到了來自季覺的怒吼,小綿羊的動作好像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瘋狂加快,仰頭一甩把雞骨頭吞進‘嘴’裏之後,飛快的離開冰箱,倒車跑到了角落裏。


    大燈閃爍著,仿佛窺探著他的神情。


    小心翼翼。


    就這樣,在死寂中,靠近了一點,又後退了一點,再靠近一點。最後,將把手抬起來,蹭了蹭季覺,車燈開關開關開關,喇叭不斷滴滴作響。


    開始瘋狂甩動自己的擋泥板。


    就像狗搖尾巴一樣。


    “你……你……”


    季覺回憶起聞雯半個月前的慎重警告,忽然眼前一黑,隻感覺命運如同回旋鏢,時隔半個月之後所,終於砸在了他的臉上。


    現在,他總算明白現場殘留的龍血究竟去哪兒了……


    “嗶——!!!”


    小綿羊仿佛誤解了什麽,整個前輪都猛然抬起來,趴在季覺身上,興奮扭動,塑料外殼之下的大嘴裂開,橡膠一樣的大舌頭沾著機油,舔著他的臉。


    季覺麵無表情,仰天倒下。


    累了,毀滅吧。


    .


    .


    “距離毀滅還有點時日呢。”


    同樣的天穹之下,荒野的營地裏,蒼老的女人坐在石頭上,眺望著遠處的廢墟:“雖然不遠,但應付過這一陣之後,好歹還能再拖延個十來年。”


    電話中的聲音短暫停滯了一瞬,然後繼續報告。


    “好,我知道了。”


    老人點了點頭,“目前泉城這裏還暫時走不開,崖城的事情就麻煩大家了。海州鎮守也不會浪費人力這麽久,應該很快會有結果。”


    最後問候之後,電話掛斷了。


    寂靜裏,隻有夜風淒嘯。


    遠方的廢墟城市裏,傳來了宛若地獄的哀鳴,一縷縷黑色的霧氣,升上天空,消失在了黑暗裏。


    她視若罔聞,隻是垂眸沉思著。


    血渴症,泉城的地窟,西進計劃,聖土的那群家夥,眾靈之長、複國一心會、還有一群死不完的所羅門在背後不斷的搞事情……乃至,暗中窺伺的涅槃!


    萬變之蟲勞倫斯,已經確認死亡。


    目前龍祭會還沒有具體的動作,但料想不會善罷甘休。


    至於聞雯那孩子,嶄露頭角的速度倒是出乎預料的快了一些。隻不過,以她的性格,站穩腳跟之後未必會‘洗心革麵’做乖小孩吧?


    幾乎可以預料到,以後雞飛狗跳的樣子。


    她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似是期待。


    隻是,抬頭眺望夜色時,笑意卻漸漸無蹤,隻剩凝重。


    “你們這幫家夥,究竟在想什麽呢?”


    她凝視著虛無的夜空,輕聲發問:“難道這個世界還不夠亂嗎?”


    無人回應。


    夜幕依舊沉默,星辰閃耀著,宛若神明們的眼眸,高遠又冷漠,從不曾因大地上的哀鳴和動亂所動搖。


    她收回了視線。


    郵箱裏沒處理的公務還有一大堆,中城那邊又發來了新的問詢,不止是中城,整個聯邦十幾座大城,乃至帝國那邊的家夥……幾乎每個認識的人都在拐外抹角的打探著消息,詢問著前一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


    過了這麽久了,也沒見消停一些。


    同那一場聲勢浩大的天命之儀相比起來,似乎泉城地窟的隱患都變成了不值一提的狗屁。


    自主覺醒的天選者,從來都是香餑餑,更何況,還是數遍整個崖城,不就算是數遍海州和大半個聯邦都前所未有的恐怖規模……


    十二上善,君臨其九!


    僅其一者,便足以奠定天人之礎,九者君臨,傾注其中的變數又有多麽驚人呢?


    “時隔十七年,貨真價實的天命征召啊。”


    她輕歎著,轉身走向了營地。


    夏夜的風吹著,漸漸冰涼,再過一段時間,兩三場暴雨過後,寒意恐怕就會漸漸升起,葉片枯黃,隨風而落。


    又是一個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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