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壑突然歎息,艱難抬起手打了他一下。


    雖然那力氣幾乎可以忽略,“你這臭小子……表情太可怕了……都跟你說了,要經常笑笑,你看你這副冰塊臉……三米內小孩都能被你嚇哭了……虧得丫頭收了你,不然你這樣的……一輩子打光棍算了!”


    “嗯。”


    向來被臭罵而得不到回應,沒想到這回,不僅回應了,甚至還是格外認真的回應。


    酒壑一怔,隨即低低笑了。


    蒼老毫無血色的臉,透露出愉悅和滿足。


    “這才對嘛……你小子從撿到你時,你就成天給我耷拉著一張冰塊臉……好像我欠你錢似的……最後了,至少給你師父笑一個吧……”


    他隨意的說道,沒想到,下一秒,卻見他這個向來不苟言笑的徒兒,竟然真的緩緩勾起唇,笑了。


    那本就俊美不凡的五官,此刻更加顯得顛倒眾生。


    “哈哈……不愧是我徒兒,就是好看……像我年輕時候……”


    酒壑笑的灑脫,淩雪薇卻看得眼眶發酸,心口疼得幾乎要裂開了。


    她緊緊握著夜墨炎的手,這時才發現,夜墨炎的手冷得嚇人。


    指尖在微微顫抖。


    阿炎……


    你在哭嗎?


    淩雪薇心痛的回握他,似要將全部力量都給他。


    “日後我不在……你要好好的……跟淩丫頭好好過日子,不要忘了身上的責任……你是我的弟子,是我一手帶出來的……這話,我從沒跟你說過……夙兒,有你這個徒兒,當師父的……真的很驕傲……”


    夜墨炎身子微微顫抖,淩雪薇感覺到他緊緊攥著自己的手,力氣大到幾乎要將她的手勒斷……


    “還有鴻兒,告訴你師兄……讓他好好的……為師不在了,你們要守望相助,知道麽……”


    說了太多的話,酒壑幾乎耗光了全部力氣,說一句就要喘好久。


    最後,他不再停下,似乎是怕再不說就永遠都說不了了。


    “我這一生,活得夠了。雖然無兒無女,但有你和你師兄,還有淩丫頭在,也算承歡膝下,不枉此生了……我也做過很多錯事,不過世事無常,日後,恐怕再無機會彌補了……”


    “我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看這蒼生四海升平,天下歸一的場麵了,不過我相信,如果是你們,一定能做到……因為你們是我酒壑的驕傲啊……”


    淩雪薇眼前已經模糊,淚水打濕了她前襟,心口痛得幾乎要炸開。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他們就隻能看著身邊最珍惜的人一個個離去?為什麽他們在不斷變強,卻依然無法阻擋這可笑的命運!


    為什麽!


    “你們都要好好的……丫頭別哭,我隻是換一種方式看著你們罷了……說不定要不了多少年,我就能重新回來了呢……再哭就不好看了……哈哈,我活的太久了,也是時候該好好休息下了……”


    酒壑聲音越來越低,身體一點點消失,從腿到上身,再到頭……


    “不!酒爺爺!”


    逍遙子眼睛紅了,眼看著他手緩緩落下,對著他們露出安詳的笑。


    “好了,我要走了……”


    “珍重。”


    最後這一聲,飽含了太多情緒。


    不舍,感激,釋懷……最終,化為一聲歎息,魂歸天地。


    ……


    天空,降下一道巨大的光柱。


    如同神光降臨,驅散空中的陰霾。


    這是化神境強者隕滅時,才會有的光芒。隨著這道光芒落下,酒壑身體化作的光斑仿佛受到吸引般,緩緩飛向虛空。


    淩雪薇看著那光,腦中閃過初見酒爺爺時的畫麵。


    一幀幀,一幕幕,猶如走馬燈般閃過。


    酒爺爺,會的,我們一定會完成您的心願。


    夜墨炎靜靜凝望空中,側臉在光影下忽明忽暗。


    他沒有哭。


    可淩雪薇卻感覺到,他心在哭泣。


    阿炎……


    你在難過嗎?


    這時,一抹冰涼落在她臉上。


    她抬頭,發現天空竟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接著,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冰冷的雨打在中眾人身上,卻依然沒有他們此刻的心更冷。


    老天,連你也在哭泣嗎?


    ……


    大雨衝刷著神龍穀,這個常年幹燥,荒蕪,炎熱的大峽穀,終於降臨了百年來第一場甘霖。


    如同一場洗禮,除去一切血腥和罪惡,煥發新生。


    岩漿和大火,在暴雨中被熄滅,燃燒的峽穀,無處可逃的猛獸和龍群,終於有了生的希望。


    大雨洗刷了所有痕跡,無論是鮮血,還是屍體,所有戰鬥的痕跡,都沒了。


    這場暴雨,持續了三天三夜。


    當雨停後,萬裏晴空,天空如同水洗過般藍的透亮。


    可又有誰記得,在這場暴雨下,究竟犧牲了什麽?


    ……


    那之後,流芳帶領屍鬼大軍趕到,帝千絕卻未再發出攻擊的命令。


    “回蠻荒。”


    “主子?這個時候正是將他們一舉殲滅的大好時機啊!”


    流芳不解,他雖晚到,但卻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


    三大巨擘,兩死一傷,唯一有威脅的就隻有墨九夙了。若是此刻發動總攻,他們定能大獲全勝!稱霸神界,也是指日可待。


    “我說了,回去。”


    帝千絕目光掃了他一眼,流芳一凜,忙垂首,“屬下遵命。”


    屍鬼大軍,如潮水般撤退。


    帝千絕思最後看了眼對麵,“今日暫且作罷,我們來日再戰。”


    接著望向淩雪薇,“記住,我說的話,你隻有兩日。”


    說完,他就消失在黑洞中。


    虛空一閃,一人從空中落下來。


    正是池轅。


    之前那道光柱,他也看到了。


    “先離開這再說吧……”


    忽然,淩雪薇的驚呼傳來,“逍遙前輩!!”


    砰!


    逍遙子倒下,他們朝他奔去……


    ……


    這日,對神界來說,注定是個難忘的一日。


    誰能想到,那兩位德高望重的前輩,竟會以如此方式離開。


    最終,夜墨炎還是封鎖了關於白眉的消息。


    隻是酒爺爺的事,終究是瞞不住。


    當此消息傳出,立刻在神界引爆!


    時局陷入恐慌之中!


    因為酒壑的隕滅,讓玄門大震!這震蕩不亞於十三級大地震!所有世家宗門德高望重者,皆趕往東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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