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精靈身體蒼白如紙,羸弱不堪,四肢被釘在架子上,身體被荊棘捆著,如同被惡魔封印的妖靈。


    五官雌雄莫辨,清秀空靈,眉宇見一點紫色水滴痕,給它蒼白的麵容平添一分血色。


    那精靈閉著眼,似乎正在沉睡,臉上是不諳世事的純淨和爛漫。


    滴滴答答,是血滴落的聲音。


    沿著精靈身體,一點點匯聚腳下,而它的血,竟也是紫色的。


    不可思議的是,血滴落的位置,綻放出一朵朵薔薇花,原來那些花,竟是它的血化就。


    “它竟然已經幻化出人形了……”生命之樹驚訝。


    “你是說,這紫金巽?”她詫異。


    “它修為接近六十萬年……”生命之樹伸出一條枝葉,探到精靈的身上,“怎會……六十萬年就能幻化成人形?不可思議……”


    淩雪薇也隱隱聽過,尋常器靈幻化人形極其不易。通常至少也要八十萬年以上,六十萬年化形,可以說十分罕見了。


    “這是……封印?”


    生命之樹驚訝,淩雪薇道,“難道是天地銅爐?”


    “不錯……”


    生命之樹語氣中透出少見的憤怒,“天地銅爐竟剝奪了它的靈智!”


    “剝奪靈智?什麽意思?”


    “這是惡九封,會封印一切感官。包括靈智,靈識,靈力,愛,恨,嗔,癡,妄,念……被封印者,會淪為一個麻木僵硬的木偶,沒有思想,沒有感情,任由被封印者操控……”


    生命之樹語調悲傷,這是一種身為同類的感同身受。


    器靈有器靈的尊嚴,成王敗寇,生命之樹見過太多。可天地銅爐為了一己之私,用如此殘忍冷酷的手段,生生剝奪了紫金巽的意誌,讓它淪為一個不生不死的傀儡!沒有什麽比這樣更屈辱的了!


    這時,那閉著眼的紫金巽豁然睜開眼!


    “樹爺爺!”


    “沒事……”


    淩雪薇一驚,下意識想讓生命之樹離開。


    但生命之樹沒有動彈,它看著紫金巽道,“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放心,我們來救你了,我會救你離開這,跟我們走吧……”


    淩雪薇看到,紫金巽眼瞳竟是白色的,沒有一點黑色!在那張蒼白無半分血色的臉孔下,更顯可怖。


    倏然,一綹血從它眼眶中滑落。


    紫金巽竟流出了血淚!


    那一瞬,淩雪薇呆住了。


    她好像聽到了紫金巽在悲鳴,淒厲的,悲痛地,憤怒的。


    整個花海,突然失去了顏色,變成一片灰色。


    花海枯萎,凋零……再無之前的絢爛。


    這是紫金巽的精神世界,淩雪薇能感受到它的悲哀,絕望。


    原來,這才是此刻它真正的內心。


    這時,一道紫光沒入淩雪薇眉心,無數畫麵迅速在她腦海中閃過。


    那是紫金巽的一生。


    從它開啟靈智,再到幻化成人形,它一直生活在西南的一處原始森林中。


    幾十萬年間,它活得自由自在,在森林深處,無拘無束,單純快樂。它不諳世事,性子單純,它以為它會一直這麽生活下去。


    但後來,一群人類的出現,打破了森林原有的寧靜。


    那些人類大肆殺戮生靈,它最好的“夥伴”也被他們殺了。


    那是紫金巽第一次見到人類,醜惡,凶狠,可怕。


    森林被大火焚燒,紫金巽被迫離開了這個養育它的地方,開始到處流浪。


    期間,紫金巽去過大草原,也曾見過遼闊巍峨的山巒,白雪皚皚的冰川,一望無際的大海……不過它始終遠離人類居住的地方,就這樣流浪了幾萬年……


    然後,它遇到了小西天。


    同為器靈,紫金巽第一時間感應到了同類的氣息。


    它很開心,因為這還是幾十萬年來,它第一次遇到與自己同樣的器靈。


    於是,紫金巽就這樣留在了小西天。


    至此,淩雪薇總算明白,小西天外的結界為何如此堅固的原因了。


    原來是紫金巽所為。


    是了,也隻有紫金巽才能有如此力量。


    之後的畫麵……淩雪薇不忍再看。


    果不其然,天地銅爐利用紫金巽的天真與不諳世事,剝奪了它的意識,封印它,將它製造成一具聽話的“傀儡”。


    之後的十幾萬年,紫金巽都在這暗無天日的時光中度過。


    器靈雖非人類,可一旦開啟靈智,他們就跟人類一樣,擁有正常的感情。嗔癡妄俱,皆與正常人無異。


    這種共情式的回憶,讓淩雪薇切身感覺紫金巽的痛苦和絕望,就好像她就是紫金巽,親身走過了紫金巽曾走過的道路。


    等回過神來,淩雪薇已是淚流滿麵。


    她手一抹,濕熱一片。


    “我想解脫……幫幫我……”


    這時,忽然一道純淨空靈的聲音悠悠傳來,如同十幾歲的孩子,猶帶著稚氣和青澀。


    是紫金巽殘存的意識。


    “殺了我……”


    “我們會救你,眼下先將這惡九封解除。”生命之樹道。


    “沒用的,太遲了。”


    紫金巽歎息,“這十幾萬年,我力量早已消耗殆盡,再無法維持元神,它……一直在吸收我的力量,如今,我連一成之力都不剩了……就算封印解除,怕用不了多久,就會魂飛魄散。”


    這裏的“它”是誰,淩雪薇立刻明白過來,眼底閃過一絲寒芒。


    明明說著最絕望的話,紫金巽的語氣卻很平靜,似乎早已料到會有今日。


    “我們會想辦法……”似乎是不忍,淩雪薇脫口而出。


    “謝謝你。”


    紫金巽感謝的聲音傳來,“你很善良,跟我遇到的其他人類不同。”


    淩雪薇張了張嘴,心底閃過一絲澀然。其實,她又有什麽不同?她也是抱著目的來的不是嗎?


    “你別說喪氣話,我們會想辦法救你的……”生命之樹不願看到紫金巽就這麽放棄。


    話音剛落,忽然花海劇烈搖晃起來!


    “是它……它在召喚我……殺了我!求求你們!我就算是死,也不願再做它的奴隸……”


    紫金巽聲音滿是驚慌和害怕,淩雪薇很快發現,這花海開始扭曲,崩塌,這時,耳邊傳來白澤的聲音,“他們支撐不住了!天地銅爐破開了靜止空間,你必須盡快做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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