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壯麗的都市展現在眼前,喧鬧的人聲充斥在耳中。東陸的建築多是二三層的木質樓房,房頂鋪著各種顏色的瓦片,房屋的整體造型都與西陸不同,它們的構造上運用了大量優美和諧的曲線,配色也幾乎跳出了一個西陸人所能想象的範圍之外。


    即使作為皇族從小學習關於東方的情況,蘇妮婭也依舊感歎道:“真正的東方和書上畫的、描寫的有很大的不同。”


    她本以為自己是不會驚訝的,因為她分明學過那麽多關於東方的知識。她最初的設想裏她將能指著東陸房屋的各個結構對尤利西斯說,這個叫什麽、那個叫什麽,可是當東陸宏偉的城市出現在麵前,望著規劃漂亮的街道伸展到天邊、望著高低錯落風格迥異的數不清的房屋,她的表情和尤利西斯沒有多大的差別。


    “這裏就是東方的帝都……”尤利西斯喃喃自語,眼睛睜得前所未有的大,似乎想要變成一張大網,把東陸的一切風情全部兜起來帶走為好。


    他對東方的了解很少,因為在微微安那裏讀書的時候他沒想到去翻這方麵的書籍,一直難以想象的純木質結構的房屋、形狀奇異到從沒考慮過的建築與雕塑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對一個天生便喜歡新奇有趣之物的年輕人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從夏離羅的記憶裏他隻是得到了模糊的地理位置,然後跳轉了過來,但是真正盛大的場麵,還是要身臨其中時才能知道。


    “你幾個月的東陸語學得如何?”茵陳也調侃他,“那些賣玩具的、賣小食品的吆喝你聽懂了幾句?”


    他尷尬地搖頭:“什麽也聽不懂。”


    東陸的熱鬧在他的耳中幾乎全是噪音。眼見無數穿著那東陸長袍、麵容柔和、普遍黑發黑瞳的人們在街上來來往往,但卻希望他們都是啞巴。


    蘇妮婭也感到處在這繁華之中卻難以有些不快:“連我也不能把每句話分辨得很清楚,何況是他?這些喊話多半比較俚俗或者是有地方口音之類,若在這裏住上幾個月,必能學會。”


    “夏離羅小姐。”樞機卿威爾蘭突然開口道,“你會帶我們去見安陵明華麽?”


    樞機卿們一直很疑惑,尤利西斯從哪裏得到關於東陸的情報,威爾蘭前來要求一同前往東陸的時候也沒有指望他們會告訴自己。沒想到他們竟然光明正大地讓威爾蘭知道了夏離羅的存在,夏離羅也坦誠到連背後的安陵家都抖了出來,這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由於不知真假,他很希望能親眼一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當然不會讓各位直接去皇宮。”夏離羅回答,“原本便要為諸位帶路去見明華的。”


    威爾蘭點了點頭,幅度很小。他知道不可能直接給他們去皇宮,就算夏離羅和安陵家都傻了他威爾蘭也不會傻,他們對皇宮一無所知,雖然說以實力來看是死不了,但找不到那個水寒星又有什麽意義?他們可是來向水寒星“討債”,不是來東方皇宮參觀遊玩的客人。


    前進之時蘇妮婭又問道:“你們為何對我們如此放心?倘若我們這些西陸人出於報複,在見麵之時殺死你們的皇帝,你們的宮廷難道不會大亂?”


    夏離羅嫣然:“你們又為何對我們如此放心?倘若我們這些東陸人一直出於陰謀在玩弄你們,等你們進入皇宮就發動陷阱,將你們全部坑殺在裏麵,你們的國家難道不會崩潰?彼此彼此啊,女皇陛下。”


    “那是另一回事。”茵陳含笑,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空中畫出意味不明的蜿蜒的線條,“隻要有相應的準備就可以無所畏懼,即使你們在皇宮裏布下坑殺所有人的陷阱,我也會把他們完好無損地帶回西陸——啊,樞機卿閣下,我有點不想帶上你。”


    包括威爾蘭自己在內,眾人爆發出一陣大笑。


    帶著東方古韻的幽雅庭院安靜地坐落在沒有多少聲音的城緣。許多人曾經為此盛讚安陵明華不愛浮塵喧囂,但為什麽把庭院修在此處,隻有安陵家的人才會清楚。


    門前都是精心挑選過的香草,陪在身邊的是令眾多男子豔羨的美人。


    白衣的翩翩公子端坐在藤椅上,黑色的折扇在手中輕搖。


    “公子,無論怎麽算,西陸之人不可能今天到達啊……”侍女並非有貌無腦之人,知道安陵家在做的事情,以溫和的聲音勸主人進屋安歇,“連我方的船隊返回,都還需要不少時日,他們不可能冒著和那些船隊開到一起去的危險,在決戰後直接前來吧?即使是飛鳥、是最快的鳥也做不到的。”


    白衣的公子溫文一笑:“琳琅,他們可以做到比任何飛鳥更加迅捷。”


    侍女還想說些什麽,張了張口,然後愣住了,嘴型無聲地開到最大,像是被無形的驚愕脹滿,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披著西陸風格的黑色鬥篷的年輕女子站在正門前,緩緩地摘下了兜帽,美麗溫婉的容顏展露,那雙眼睛對著安陵明華的眼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他們相視而笑,無比地默契。


    “尊貴的客人在此。”夏離羅目光一偏,指向自己身旁同樣罩在黑色鬥篷之中的人,“還不開門迎接?”


    安陵明華從藤椅上站了起來,手中黑色的折扇瞬間收攏,向上一指,動作流利漂亮。大門立刻開啟,美貌的侍女們從建築物的門柱之間走出來,端著盛有各種物件或者什麽也沒有盛的光滑精致的盤子,她們收起了諸位客人的黑色鬥篷,然後為他們獻上了新泡的茶水。


    “東方的樹葉啊……”威爾蘭品著口中的特別的飲料,“果然名不虛傳,令人有神清氣爽之感。”


    “能夠得到客人您的一句滿意,我們無比欣喜。”白衣的公子以熟練的口音完美的薔薇帝國語做出了十分謙遜的回應,然後他轉頭看著有些石化的侍女琳琅,又用東陸語道:“你看,琳琅,比任何飛鳥更加迅捷。”


    對威爾蘭的回應展現了他對西陸語言的學習,按照東方的慣例,在得到讚美的時候是會用“謬讚”“承蒙錯愛”一類的謙詞推脫過去的,隻有在西陸,才會在接受的同時表示感謝。


    “先生就是‘安陵明華’?”蘇妮婭將茶杯放回到依然托著盤子等在麵前的侍女處,審視這個看起來風度翩翩的年輕男子。她看得出他的英俊,可惜以她慣常的審美標準,他看起來還是太柔和了,缺少一種能夠打動她的銳利。


    白衣的公子點頭致意,蘇妮婭走到他麵前抬起了右手,指尖下垂,他便俯下身,溫柔地捧起她的手,輕輕吻在她的手背。


    常言說入鄉隨俗,但此番他們來到安陵明華的庭院,卻是讓主人使用客人們習慣的語言和禮節歡迎他們的到來。


    “今日請暫且留在此處。”安陵明華抬起頭,輕輕地說,“我們會為諸位詳細地解析皇宮,入夜之後諸位便可以去進行你們的行動,我們並沒有對你們有任何要求和希望,就像一開始所說的一樣。”


    他停了停,又說:“有點小小的遺憾,不能夠麵見貝爾維亞·奧特裏斯先生。”


    你不應該想要見他的,尤利西斯忍不住在心裏念道,他一心想先扇你一巴掌、再踹你一腳,然後xxx你一臉什麽的。


    “我們如果每個人都到這裏來,教廷就會在背後動手動腳了。”茵陳溫和地給出了回答,“奧特裏斯比尤利西斯更適合做領導者,所以他必須在羅斯瑪麗看著。”


    他一點也沒考慮就在旁邊的威爾蘭的心情。


    “在這外麵說話,不會被人非常簡單地監視到嗎?”蘇妮婭看著無論怎麽看都毫無保密性可言的庭院圍欄。


    “沒有人會認為在門外說的話有值得監視的分量的。當然,我們也不能無禮到讓尊貴的客人們站在門外,請進吧,就像自己平時一樣隨意放鬆。”安陵明華笑著展開了扇子,黑色的扇麵上有著細膩的鳥狀圖案,是金色和紅色的線在一起描繪出來的,每一片羽毛都像燃燒般給人光與熱的觸動。那種鳥在西陸稱為“不死鳥”,在東陸稱為“鳳凰”,因為其“永恒生命”“浴火重生”的神聖特性而成為天命的象征。


    他一手微微抬起,指向了大門的內側,看起來他要等客人們都進入之後自己才會進去。


    威爾蘭陰森地看了他一眼,跨步走了進去——他釋放了幻象,沒有給安陵明華看清楚自己行動的意思。


    “像平時一樣”對於蘇妮婭來說可絲毫不能放鬆,她依舊以高貴的姿態邁步進入,就算身上現在穿的是相當低調的簡單黑色長袍,也如穿著白色宮廷長裙一般。


    安陵明華一直帶他們走到了一間地下室。


    不認為需要保密的時候就幹脆站在大門口說話,認為需要保密的時候就進到不見天日的地方,尤利西斯暗想這真是有夠極端的人。


    地下室裏的一位少女似乎是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在他們還沒有看見她的時候就突然衝了出來,用興奮的聲音叫道:“你們就是西陸來的客人是嗎?真好!這身衣服果然風格很有意思,看起來也很不錯的樣子,哪裏像玲瓏姐姐說的那樣便宜低劣,不愧是西陸的貴族,這品味格調就是不同於我周圍的一群膩煩的家夥……”


    她過於興奮,話中同時混雜著東西的語言,語速極高,音節一串一串地像從火器中轟出來。除了眼含笑意的茵陳全部聽懂了,尤利西斯等人隻能一頭霧水地看著這位少女。她天生的姿貌值得讚美,但她穿著一身稍顯淩亂的單衣,發型也顯得有些倉促不整,如果能好好整理打扮一下,本應是一位極其傳統的東陸淑女。


    威爾蘭十分警惕,他不覺得那看起來心機深沉的白衣公子能和這看起來腦子長得和尋常人不同的少女聯係起來。


    “琴兒,不要把什麽話都講了出來,多麽失禮。我早已提醒過你了。”安陵明華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無奈,“而且這些衣服不是貴族的裝束。”


    聽到他的話就把剛剛少女的話猜透了八成的蘇妮婭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小姐,你們東方的東西有許多優點,你隻是因為見多了所以才覺得無趣,在我們看來,實在是些非常有趣的物件呢。你們的製衣風格也有許多亮點,我們從沒想過衣服可以這樣做呢。”


    尤利西斯則隻在意“琴兒”這個稱呼:“小姐你就是安陵琴?”


    “沒錯,她是我的妹妹。”安陵明華介紹道,“琴兒天生喜歡那些機械,在進行了係統學習之後更加癡迷,所以每日不修邊幅,不思茶飯,隻專心地撲在這裏深究機關道,她的造詣已經超過了我家族的曆代先人,所以除了她之外,已經沒有人可以解釋清楚她所製造的東西了。”


    安陵琴驕傲地揚起頭:“我都是為了哥哥而在努力的。”


    “你們家的人真是了不起。”尤利西斯看向安陵明華,“都把我國的語言掌控得如此之好,開口便能和我們這些本土人士流利對話。”


    他自己學了幾個月的東陸語言,還不知道這座城裏的小販們在吆喝什麽。


    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孩竟然是安陵明華的妹妹,這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家族裏教出來的同一輩的孩子。威爾蘭覺著自己的下巴有些不對勁,所以用力地揉了揉。


    這時又一道沉穩的女聲從上方傳來:“明華,陛下忽然發病,召了禦醫,今夜恐怕沒有去見他的機會了,讓客人們多住幾天吧。”


    威爾蘭禁不住嘴角抽動。


    從上麵走下來的女人更加美麗成熟,儀態端莊,安陵明華介紹道:“我的姐姐,安陵琇。”


    “琇姐姐可厲害了!”安陵琴興奮地插話說,“琇姐姐是非常、非常厲害的預言者哦,她……”


    少女的發散思維難以想象,她七拐八彎地提到了許多安陵琇的丈夫的鄰居的同事之類其實和琇本人沒有什麽關係的話題,而且激動之時東陸語便不由自主地蹦出來,使整體不倫不類。直到安陵明華扇子向下一指叫她安靜,她才終於安分下來。


    “琴兒向往西陸的文化,有時候態度偏頗。”他笑著對西陸的眾人說著,看起來並不擔心暴露家族的任何弱點,反而十分坦蕩,“她安靜時不說話,但一開口便很難止住,請各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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