詳談過後,夢境徐徐散去,蠟燭稍未燃盡的石屋內,尹乘風三人相繼醒來。


    “都夢到了?”


    “掌門還活著。”


    與二人驚詫帶憂的反應不同,穀畸亭更多的是顧慮,他伸手入懷,取出一張黃褐色的符紙,直接撕成碎屑,以絕後患。


    “劉婆.和三一門究竟有什麽仇,到了這種程度,居然還不願放下。”


    在夢中的談話,穀畸亭完全不敢忤逆劉婆子的要求,隻能一昧點頭,敷衍著想要脫身。


    作為術士,他趨利避害的功夫,早已爐火純青,屢次在三一門那兒吃虧,就是一條蠢狗,也該長記性了,再這樣玩下去,他的腦袋在脖子上掛不了多久。


    “小穀.你撕了劉婆的‘夢紙’作甚?!”


    高艮、尹乘風二人不解,他們在夢中得到了同樣的訊息,並受劉婆的委托,北上尋找‘深海’的據點。


    對此,穀畸亭揉著太陽穴,苦惱道:“我說.兩位老哥,你們還看不清局勢麽?”


    “咱門裏的人,那些殺手幫會都失敗了,這洋人再去找麻煩,也無非一死罷了。”


    “如今掌門平安,我們繼續躲著就好,何必要卷入劉婆與三一門的恩怨紛爭呢。”


    “再說,就我們的能耐,對大局無足輕重,死了就死了,和炮灰一樣。”


    劉婆的命令,在穀畸亭看來,完全就是坑人的陷阱,這老毒婦自己躲在南疆,讓他們拋頭露麵,動輒就是壓上性命,不值當。


    高艮抿緊嘴唇,僅剩的那顆眼睛,透露出一種欲言又止的恐慌。


    他踟躇再三,唯有默歎。


    “就算我們能躲三一門一年半載,難不成還能躲一輩子?”


    尹乘風緩緩下床,走到木桌旁,借著微弱的火苗,盛了一碗清水解渴。


    “金鳳鬧出的幺蛾子,我想不到三一門有什麽荒唐的理由,會放棄對全性殘黨的追殺。”


    “小穀,你還好,但我與高兄,可都是臭名昭著,就算化成灰,被人認出,還是要撒上一泡尿澆灌羞辱”


    火光映照著尹乘風憔悴的臉龐,他無奈道:“我們沒有退路了至於出逃海外,更是離譜,我等不識洋文,流落他鄉,如何生存?”


    “橫豎都得死,時間早晚而已,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放手一搏。”


    穀畸亭能想到,尹乘風這種老江湖自然也清楚。


    隻是他的潛意識一直刻意回避,不想過度深究,陷入丈量利弊的矛盾,選了條痛快的路子。


    夾在兩人中間的高艮,進退維穀,難以抉擇。


    “高兄,和我一起北上?”


    “光我一個人去,應付不了那些洋鬼子,要是出了什麽意外,伱好歹也能幫忙或者傳個消息。”


    麵對尹乘風的請求,高艮不好拒絕,此刻他心亂如麻,每每想到被綁走的兩孩子,總是後怕不已。


    “高兄,看你這糾結的樣兒,想去就去吧,這樣一來,多個保險也好。”


    穀畸亭不願卷入危機,卻尊重高艮的選擇,畢竟人各有命,他也不好強行幹涉。


    “唉我再想想。”


    高艮猶豫再三,始終不能做出決定。


    “害,還想什麽,你權當護送我得了。”


    尹乘風揚聲笑道:“都有膽量綁三一的弟子,如今送一封信也要唯唯諾諾?沒這個必要。”


    南疆。


    深山部落,一間陰暗、沉抑的木屋內,醒來數日的無根生倚靠著牆壁,瞳孔黯淡麻木,整個人表現得極端疲憊。


    “掌門,喝藥,就剩最後一口了。”


    李慕玄的話,無根生置若罔聞,他艱難地伸出枯瘦右手,抵在泥築的牆壁上,施展神明靈。


    刹那,密布著整間木屋的無形炁場,被悄然瓦解。


    做完這一切,無根生更加的虛弱了,他險些再次昏過去,拉著李慕玄靠近,在其耳旁顫聲問:


    “瑩瑩兒呢?”


    “我讓你打探她的下落”


    “見著了麽?”


    整整三天,無根生自醒來後,就沒見過自己的女兒。


    他虛弱得無法行走,硬是靠積攢了三天的炁和體力,才勉強使出神明靈,把監視二人的炁場解除,心底的恐慌卻是一發不可收拾。


    李慕玄還是頭次見到從容自若的掌門,如此驚慌失措,他同樣心有疑惑,緩緩道:


    “沒我找遍整座部落,除了祭司長老們的住所無法進入,其他的角落,都沒有阿瑩的蹤跡。”


    話音剛落,無根生哆嗦得厲害,抱頭掩麵,陷入焦慮的掙紮。


    “掌門.”


    李慕玄意識到不對勁,急忙追問:“阿瑩出事了?!”


    “.”


    無根生想起與部落的種種約定,大腦亂如漿糊,這個時間點,不對,完全不對。


    “掌門?掌門?怎麽了?!”


    李慕玄驚聲連連,他莫名地感到不好的預兆。


    無根生那雙黯淡的眸子,複雜而迷茫,注視李慕玄良久,顧慮再三,才緩緩道出實情。


    “瑩兒的母親,是這座部落的人”


    “曆代以來,那些天賦、血脈同代內最好的人,無論男女,都要充當容器。”


    “容器?”李慕玄沒聽過這種荒唐的事。


    “對作為庇佑部族古老存在的容器,瑩兒的母親也是其中之一。”


    無根生深感無力,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在他找到解決辦法,挽救女兒的性命之前,地底的生靈複蘇了。


    唯有這條可能,否則他們不會擄走馮瑩,不容父女相見。


    眼下無根生狀態糟糕到了極點,他能倚靠的隻有李慕玄,故而與他講述這些。


    “是不是無論成功失敗,容器都要死?!”


    李慕玄問出這關鍵一點,想到那與他相識一個多月的少女,將要落得這般下場,他臉色陰晴不定。


    “對”


    無根生機械地回答著,仿佛被抽空全身的力量,他披頭散發,顯得淒涼而落魄,心中無限悲苦。


    在多年前,妻子也是因此而亡,他沒能阻止。


    如今,就連唯一的血脈,也要重蹈覆轍,無根生萬念俱灰,身體正在微微發顫,渾濁的淚水奪眶而出。


    這一刻,他好似孤魂野鬼,再無依靠。


    見狀,李慕玄怒意上湧,拳頭握得格格作響,咬牙道:


    “不行,掌門,我們得救出她!離開這裏!”


    “您振作點,沒事的。”


    李慕玄回憶著這幾天的所見所聞,推測道:


    “或許儀式還沒開始進行,除了劉婆不在,其他的祭司長老,我都有看到他們。”


    “這樣麽”


    無根生依舊心急,他試圖冷靜下來,放緩呼吸,尋找破解之法。


    “我知道儀式的祭壇所在,但就憑你,還加我這麽一個累贅,就算闖進去,也是徒勞。”


    “得取巧取巧”


    無根生闔眸念叨,心中的煩躁逐漸脫落,他入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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