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


    劉家庭院。


    樹林傳來微弱動靜,隻見十餘道身影,如鬼魅出行,踏葉而來。


    帶頭的幾人,正是軍綠製衣的女人、大頭怪童、以及獨眼男。


    “來了啊?”


    藏匿在黑袍的毒人,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嘶啞、狠厲的聲音,帶有質問的意味。


    “我還以為諸位怕了,看來是多此一慮。”


    “害,瞧您說的,趙老。”


    獨眼男膀大腰粗,神色桀驁道:“劉婆子,搖了一百多號人,誰要不敢來,真是慫包的龜兒。”


    “唔...還是有些晚了。”


    被稱做趙老的毒人,從懷中取出一枚暗褐色的玉牌,縷縷詭異的毒炁正流淌其中,不時綻放出血紅色的幽光。


    “主要是路上耽擱了,趙老。”


    頂著畸形、腫脹大頭的怪童,有些憨厚地道:“白天有三一門人,殺了站點的刀疤、老狗他們,就連掌櫃都死了。”


    “為了追查對方身份,我們浪費了些時間。”


    趙老那枯槁、形似白骨的右手,摩挲著掌中的玉牌,幹癟的嘴唇更是勾起一抹讓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是麽?無妨....”


    “料想也是不成氣候的雜魚。”


    “如今似衝老兒、毋澄真二人,就在庭院內,若能將此二人梟首,三一的滅亡,指日可待。”


    聞言,軍綠製服的女人,蹙眉遲疑道:“趙老,那劉先生怎麽處理...?”


    “讓他閉嘴。”


    “至於髒水嘛,我想你們這些小家夥,要想一個敷衍掌門的理由,並不難。”


    “好。”怪頭大童率先表態。


    餘者沉默,達成默契,對他們而言,麵人劉不過是誘餌而已,沒有被救的價值。


    “怪童,妮子,明日你二人,帶些人手,在我的毒瘴外埋伏。”


    “大個子、其他人,隨我殺入庭院,把麵人滅口。”


    “是,趙老。”


    眾人抱拳應答,在這位手段狠辣的全性元老跟前,他們語氣恭敬、不敢怠慢。


    .....


    高聳的建築,三一玄門,寧靜莊嚴,屹立在群山之巔。


    漆黑的山路,緩緩走出一批衣衫襤褸的全性門人。


    他們各自背負武器,有冷兵器,有毒蟲,更有洋槍數支。


    首領帶著青銅獠牙麵具,腰係一口綁著麻布的唐橫刀。


    他體格健碩,忽感胸前震動,遂停下腳步,示意同伴等待。


    當他看到聯絡所用的玉牌,泛起一抹血煞之光,意識到了進攻的時候。


    一縷濁氣自口中吐出,首領放緩呼吸,不帶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像機械般發出命令:


    “所有人,聽令。”


    “隨我闖山,不管老弱病殘,一律不留!”


    話音落下,就有同行者回應,獰笑不止:“走,攪它個翻天覆地。”


    “把左老兒的墳給掘了,讓他挫骨揚灰!”


    “咻!!!”


    一行人加快步伐,於崎嶇的山路之間,疾跑縱橫,像是一頭頭餓瘋的野獸,再無顧忌。


    如今的三一門,失去大盈仙人的庇護,搖搖欲墜。


    就連最能打的似衝、澄真二人,也被困於全性的牢籠,剩下的無非就是一群年輕的崽子和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頭。


    他們何懼有之!


    進攻的號角,像是被火藥桶燃燒的引線,無法阻止。


    片刻後,山巔傳來激戰的火光。


    刀光劍影,血水飛濺,二十多位全性門人,浩浩蕩蕩地襲來。


    “轟!!!”


    古樸、威嚴的赤色門戶,被火藥炸開,全性蜂擁而至,首領的殺氣沸騰而可怕。


    “三一道統,也該到此為止了。”


    話語冰冷,摻雜著滔天的恨意,他持刀跨步,周身彌漫著濃鬱的煞炁,如隕星般強勢加入戰場。


    “全性妖人,擅闖玄門重地,那就死吧!”


    師父頭七未過,就遇全性攻山,負責鎮守的長青、水雲,同樣怒意狂暴。


    連絲毫的克製都沒有,直接運起玄功,瞬入二重姿態。


    他們白發激蕩,臉色冷漠,舉手投足間,力量發出陣陣破空之音,攜二十多位師弟,與敵襲者,展開生死決鬥。


    .....


    長夜未盡,雲空青冥。


    荒郊,正趕路的無根生、李慕玄等人,忽地停下了腳步。


    “門長..高兄...我不去了。”


    擅長術法、會占卜測命的穀畸亭,臉色蒼白地道。


    他幾乎半跪在地,心髒劇烈跳動,瞳孔縮放,仿佛遭遇到了什麽可怕的威脅,一副力竭的姿態,臉上、額角密布冷汗。


    “怎麽了,小穀,你沒事吧?”高艮追問。


    “方才...我心生不安,索性途中卜了一卦。”


    “結果極為糟糕,若再過去的話,必是死劫。”


    穀畸亭喘氣不斷,原先炯炯有神的眸子,竟有血跡溢出,那是付了莫大的代價,才算出來的模糊結果。


    他接著道:“不僅是我..小李..還有掌門...隻要過去,絕無生還可能。”


    聽到這裏,饒是救人心切的李慕玄,都開始色變:“怎麽會這樣...”


    “死劫麽....”


    無根生臉色微變,似在權衡利弊,他沉吟半會兒,才做出決定。


    “那就不去了,繼續找個地方,藏著。”


    “掌門,可是劉先生...還沒救出來啊!”


    李慕玄神色焦急,不甘地握拳:“難道我們就要這樣躲避三一門的家夥麽!”


    “又不是怕了他們!大不了打上一場。”


    無根生搖頭,神情複雜,他隱約有感,一場席卷全性的浩劫,才剛剛揭開帷幕。


    “我們過去必死,談何救人?”


    “至於劉先生...讓他自求多福吧,況且,劉婆子通知的門人,不止我們幾個。”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些和三一有仇怨的家夥,都過去了。”


    “局勢混亂,救人不現實,待風波過去,再做打算。”


    高艮躊躇不前,向穀畸亭詢問:“那我呢?”


    “高兄不在死劫內..或許可以去看看,但那裏很快要成修羅場了,你還是跟我們走吧。”


    “哼!”


    “你們走吧,我倒不怕,去看看三一門人,到底有什麽能耐!”


    高艮留下這句話,迎著破曉的晨光,繼續向前跑去。


    “想清楚沒?”


    無根生不知是失望,還是無奈,他望著李慕玄那因猶豫而顫抖的身子,不禁笑歎:


    “活著,還是死掉,自己選一個。”


    “至於左門長說給你的那些話,聽聽就行。”


    “小穀,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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