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派出所出來,薑茉跟著周遠沉上了車。


    薑茉輕車熟路翻出冰箱裏放的小零食,吃得津津有味。


    周遠沉見薑茉目光坦然,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忍不住勾唇淺笑。


    低沉的嗓音在車廂響起,像是禁地的藤蔓,墨綠危險,卻不斷引誘和捆綁著探尋寶物的人。


    她怎麽能這麽冷靜啊?


    他們分明才有了最親密的關係。


    她甚至拉黑了他。


    周遠沉瞳色幽暗如星宇的漩渦,讓人琢磨不透。


    他升起車內的隔板。


    “薑茉,吃幹抹淨就跑,你什麽意思?”


    周遠沉的質問,心底仿佛缺了一塊,仿佛他所見的熱烈是一場虛無的夢,現在隻剩下夢醒後的冷清。


    薑茉聽著周遠沉語氣不對,抬眼一瞥,正迎上周遠沉委屈的眼神。


    薑茉:“……”


    她什麽時候跑了?


    不就是上了個早八,沒等他一起吃飯嗎?


    她甚至為了不打擾他睡覺,大半夜跑去次臥睡。


    她對他還不夠好嗎?


    “薑茉,別跟我裝傻。”


    周遠沉緊緊攥住薑茉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腿上,高挺的鼻梁與她相蹭,輕輕柔柔,像是交頸的天鵝,訴說此生此世的濃情蜜意。


    “在你心裏,我到底算什麽?”


    薑茉鎮定截鐵:“算男朋友。”


    “薑茉,你是一個騙子。”周遠沉語氣沒有一絲起伏,“一個沒有心的感情騙子。”


    薑茉:“???”


    發生了什麽?


    “你拉黑我,還能毫無負擔再找——”


    “你等等。”薑茉打斷了叭叭個不停的周遠沉,“我什麽時候拉黑你了?”


    薑茉摸出她碎屏的手機,打開通訊錄頁麵,給周遠沉展示了她並沒有拉黑他。


    周遠沉盯著薑茉坦蕩清明的眼神,拿出手機,當著薑茉的麵,撥打她的電話。


    接著,手機並沒有任何提醒。


    周遠沉盯著薑茉。


    薑茉瞅著周遠沉。


    麵麵相覷。


    “我給你換一個新手機。”


    周遠沉默默掛斷了電話,弄清楚了是怎麽回事。


    他以為薑茉拉黑了他,實際上是薑茉的手機太破,功能完全受損,接不到他的電話。


    周遠沉鬆了一口氣,心底的酸澀和暴戾頃刻間化為虛無。


    “你罵我是感情騙子?”


    薑茉開始翻舊賬。


    “抱歉。”


    周遠沉輕眨睫毛,纖長濃密的睫毛如鴉羽般漆黑有亮澤。


    向下,是他的一雙沉靜眸子,如今盈了些委屈。


    再向下是高挺的鼻梁、淺色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修長有型的脖頸……


    衣領之下,是看不到的惑人風景。


    周遠沉無聲散發著誘惑,餘光偷摸去瞥薑茉的反應。


    果然,她不出意料的對他的容顏滿意。


    隻是,除了滿意,並沒有多餘的動作,比如,對他伸出手,然後……為所欲為。


    車子行駛越發靠近別墅,周遠沉委屈的氣息越濃重。


    甚至懷疑薑茉膩了他。


    到了晚上,周遠沉暗戳戳提醒薑茉,他們可以睡一間房時,薑茉輕飄飄來了一句:


    “不方便,今天生理期第一天。”


    周遠沉:“……”


    *


    薑茉按部就班上課,時不時有同學八卦,但什麽都套不到,隻能作罷。


    直到醫院的一通電話打來,說蘇薇的腎源和一個陸少夫人匹配,決定把腎捐給陸少夫人,怎麽攔都攔不住。


    薑茉到醫院時,蘇薇正淚眼婆娑要下跪求醫生,場麵十分喧鬧。


    見到薑茉,醫生們神情一鬆,趕緊讓薑茉勸勸蘇薇,她的身體不適合做換腎手術,容易出事故。


    蘇薇想去抓薑茉的手,被她輕輕避開。


    蘇薇訥訥,“你爸欠的錢連帶利息漲到了五萬,再不還人家就要……就要剁他的腿和手……我沒辦法……”


    “嗯。”


    薑茉應了一聲。


    蘇薇見狀,眼中晃過一抹暗亮,“我不怕死,那位陸少夫人答應給我十萬,隻要我肯換腎,你爸欠的錢能還上,還能給你和楠楠買新衣服。”


    “想得挺美。”


    薑茉看向醫生,小臉精致冷白:“按照她的意思來。”


    “薑小姐,不——”


    “把賬戶裏的錢取出來,我簽放棄治療同意書。”


    薑茉話音剛落,就被蘇薇尖銳的聲音打斷。


    “薑茉!你到底有沒有心!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薑茉反問:“不是你主動放棄治療?”


    蘇薇卡殼,一時語塞。


    她隻是想通過威脅薑茉,讓薑茉幫薑磊還錢,薑茉新找的男朋友不差這五萬塊錢,總不能因為五萬塊錢,害的薑磊斷手斷腳吧!


    “算了,我再考慮考慮。”蘇薇安分下來,臉色病白,望著薑茉,“父女沒有隔夜仇,別恨你爸,他這些年也很難,養家不容易,你懂點事。”


    薑茉喊住蘇薇,如果蘇薇作妖她就過來,那她豈不是要被煩死?


    “這五萬塊錢我可以給。”


    蘇薇頓時笑逐顏開,“小茉還是你懂事。”


    “簽斷絕關係書。”


    蘇薇笑容僵硬,坐著輪椅的薑磊趕過來,大聲嗬斥薑茉。


    “你簡直是狼心狗肺,你忘了是誰養大你的嗎?攀上高枝就想斷絕關係,有我們這樣的父母很丟人嗎?我看你就是虛榮!自私!”


    “也就是說,你不想要五萬塊還債。”薑茉轉身離開。


    薑磊喊住了薑茉,“十萬!給我十萬就簽!”


    蘇薇驚聲尖叫,撲到薑磊輪椅前,臉色慘白,“不能簽啊!這是我們女兒啊!”


    ‘啪’


    “閉嘴!”薑磊扇了蘇薇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到地上,整個人極其暴躁,“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


    “簽字!我說了算!”


    薑茉給自己的律師團打了個電話,簡單交代了幾句,一個小時後,律師團的黃律帶著幾份斷絕關係書過來。


    在黃律公證下,薑磊十分痛快簽字,蘇薇淚眼朦朧望著薑茉,最終也簽下了名字。


    塵埃落定後,薑茉滿身輕鬆。


    醫院外,是周遠沉的車。


    司機小劉給薑茉打開車門,“薑小姐,先生去參加一個重要宴會,不能來接您,讓我先過來。”


    薑茉上車後,閉眼小憩,不一會兒,鼻尖處縈繞著淺淡的味道,逐漸濃烈。


    薑茉閉著眼,警惕觀察著周圍的動向。


    車子行駛了兩個多小時,停在郊外的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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