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閹伶》作者:長安十年


    文案:


    1911年的冬天特別漫長,趙無眠在黎明到來之前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他被爹娘送入宮中,無聲無息去了勢。


    內容標籤: 科幻 情有獨鍾 破鏡重圓 民國舊影


    搜索關鍵字:主角:趙無眠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1-5


    1.


    1911年的冬天特別漫長,饑寒交迫,年僅四歲的趙家麽子無眠被爹娘託了重重關係送入宮中,刀一揮,就這麽無聲無息去了勢。


    趙無眠的眼睛很漂亮,瞳孔緊縮,裏頭蓄了一汪水,手起刀落,那眼淚還未眨下來,行刑的師傅已將飲血的刀擦擦幹,像收寶貝一般用紗布裹好了,隨後才順手在他的□□塞了一根白蠟針,一邊包紮一邊叮囑:“三天內不可飲水,否則還要再遭一次罪。”


    不久有人扶著他在屋子裏走動,趙無眠疼得抬不起腿,每走一步便要受一次錐心之痛,長久到仿佛沒有盡頭。


    待到傷口結痂,春去秋來,他終於逐漸適應了宮裏的差事。誰料轉眼間又變了天,第二年清帝頒布遜位詔書,舉國上下剪了辮子,一個個搖身一變成了現代社會的文明人,仿佛一片混沌裏炸下一道驚雷,亮徹了半邊天。


    可他是什麽?一整個中華大地上絕無僅有的人物,像養心殿裏的瓷瓶,古舊卻不再出新,以後怕是要被人圈圍起來觀瞻的。


    趙無眠年紀小,並未思慮過深,隻覺得那一刀白挨了,如今想起來,隱隱還有些鑽心的痛。


    不久,他趁著宮中混亂,與另幾個人一道逃了出來。


    可天下之大,何處安身呢?家是回不去了,當初若有一點辦法,家中還容他一口飯吃,斷不會送到宮裏來。


    而那仿佛會吃人似的瓊樓玉宇,更叫他避之不及。他因長得比旁的孩子好看些,活脫脫一個粉雕玉琢般的糯米糰子,便總被些有品級的首領太監上下其手,或挨了鞭子打到屁股開花,或受了狠手掐得青紫一片,唯獨臉依舊如初,叫人看不出背地裏那些醃臢不堪。


    重見天日,趙無眠走啊走,冬日裏聞著餛飩的香味兒,聽著小販走卒叫賣燒餅,強自支撐著走過一條又一條街巷,最後在一處梨園前倒下了。


    2.


    “下山去尋一個少哥哥,


    憑他打我,罵我,說我,笑我,


    一心不願成佛,不念彌陀般若波羅!


    ……”


    一段唱完,台下傳來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的叫好聲,趙無眠早回了後台卸妝,單擦淨了一隻眼睛,另一隻還勾勒著濃墨重彩的妝,眼角上挑欲飛,眉眼之間酡紅一片,似要讓他骨子裏的媚態都原形畢露了。兩相對比,同樣一雙丹鳳眼,左邊那隻清清白白的仿佛才最迷惑人,低垂著眼瞼,時刻蓄著水霧,毫無侵略性的美。


    那並不是他。那是他卸妝之後不自禁戴上的另一張麵具。


    待到取下勒頭帶,擦去油彩,趙無眠抬眼去看鏡中人,那眼天生嫵媚,依舊上挑得厲害,他隻好調整情緒,重新將麵具戴得天衣無fèng。


    正起身走到木架旁彎腰洗著臉,忽有個身著灰色長袍、像木墩一般結實的青年,急急忙忙衝進來,走到門檻處絆了腳,差點連滾帶爬出現在他腳下。好不容易站定了,兩隻手比劃著名,喉嚨裏發出“咿咿呀呀”的嘶啞聲響。


    趙無眠頭也未回,隻一邊擦臉,一邊漫不經心道:


    “啞巴,你怕什麽。”


    啞巴滿臉愁容,指指外麵,那裏似乎有將要吃人的魔鬼,他的拳頭砸進手掌裏,毫無辦法。


    趙無眠這時候終於將臉擦淨了,嘴角浮起一抹笑:


    “無妨,該來的總要來。”說罷,他脫了那婀娜的青旦戲袍,隨手披了件藏青色布袍,出門會客去了。


    3.


    這一會,便會到了深夜,會到容公館的主人床上。


    “把白天的戲詞再唱一遍。”


    容七爺的拇指撫著他潮紅的眼,低聲在他耳邊說。


    趙無眠隻笑了笑,雙手環住他的脖子道:


    “七爺千萬體諒些,我這會兒說話都難捱。”那聲音媚意十足,帶著沙啞和濕意,仿佛還未從高處跌下來,勾得人恨不能雙手把命奉上。


    容七自然不再堅持,隻重又抵著他道:


    “你這身段,這把嗓子,便是換了衣裳去上海灘的百樂門唱那些女明星們嘴裏的靡靡之音,也是萬人敬仰的。”


    趙無眠隻懶洋洋搖頭:


    “不敢當。”


    容七爺冷笑一聲,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嗅著頸項間清慡的檀香味道,言語裏聽不出喜怒:


    “你這嗓子金貴,唱不得歌,叫不得床。我容寅好歹管著北中國四個省,喊我一聲‘哥哥’總使得吧?”


    說罷,按著人緩緩地鞭辟入裏,趙無眠想起白天裏那句唱詞,不知怎地眼角竟有些濕潤。


    半真半假,半個天堂半個地獄間徘徊著,媚態百出,他一邊伸手揩淚,一邊失了防守般脫口而出,喑啞迷離。


    4.


    容寅的臉上忽然出現一條裂fèng,那fèng隙仿佛受了傳染,盤根錯節地往四周延伸開來,無數個細小的裂紋在他身上浮現。


    巨大如蒼穹一般傾瀉而下的屏幕由那個翻身而上的男人作為原點,轉眼擴散成一張頂天立地的蜘蛛網,隻有支離破碎的殘片昭示著背後始作俑者的憤怒。


    與其說是上帝之手,不如說是上帝之眼,從決定觀測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可能坍縮成如今唯一的走向,但是這位高高在上的觀測者卻無法參與其中,一切無從改變。


    很快,有人聽到警報,悄然進來,將一切修復打掃幹淨,繼而若無其事般離去。


    屏幕又隱藏於半空中,隻是這一刻觀測被切斷,它處於待機狀態,無影無蹤,消融於天地之間。


    “將軍。”一位老者在背後叫他,他回過頭,對方呈上了他方才狠狠擲出去的手杖。


    “多了一道劃痕。”能讓觀測屏粉身碎骨的,唯有這柄手杖,而能使手杖受傷的,亦隻有那塊冷冰冰置身事外的觀測屏了。


    “我知道。”他接過手杖,雙手交疊握住它,輕輕撫摸著那道不輕不重的劃痕。


    5.


    從容公館裏出來,鞋底沾了露水,那些青石板的fèng隙中破土而出的小糙兒,輕輕掃蕩他的腳脖子,仿佛與他比著誰更深諳在這嚴冬活下去的訣竅。


    各有千秋。


    天還未亮透,遠處街邊已依稀有小販在叫賣餛飩炊餅。


    趙無眠想起了許多年前的那個早晨,是他一生的開端,今時今日,與當初別無二致,他依舊無家可歸。如果當初倒在茶館、私塾甚至尋常百姓家門前,或許他從此便有了大相逕庭的際遇。


    命該如此。


    連師父都說,你這樣一副嗓子,天生就是唱旦角兒的。若是換了旁的行當,恐怕掙一口熱飯吃都難,早化作路邊的餓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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