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武元年是平和的一年,至少對於周邊國家來說如此。


    連年內外用兵的景國今年格外安靜,沒有任何動作。


    十月初,惠州城內充滿煙火氣息,金景之戰才過去一年多,但景國種種措施使得百姓生產生活很快恢複。


    比起惠州以北的戰亂,惠州及其以南顯然如另一個世界。


    楊洪昭早在九月便接收趙光華率領的嶺捷軍左廂,以及四千支槍,眾多子彈和好藥。


    零四式新槍已經是一體裝子彈,彈藥一體。


    但兩千條遂發槍還是槍彈分離的老式填裝,這些槍是要賣給金國人的。


    殿下給他寫了好幾封親筆信,信中隻交代國家大略,對於具體行動、如何作為,完全沒有半點指示,全讓他自行決定。


    書信中說了大體的方略,首先,若能在不傷及自身情況下保金國則保,不能則作罷,售賣他們遂發槍讓他們自保,同時把上京國庫搬空,以免萬一落入蒙古之手。


    如果首要不能達,退而求其次,金國完顏家安危不必作為首要考慮,女真大族中,隻考慮保護蒲察家,蒲察家世代經營遼陽府,漢化最好,蒲察家女兒和眾多人質在京城好操控。


    蒲察家要保全,力求中上,如若不能最低底線則是上京及惠州以北的金國土地可以淪陷,但要保證蒙古人不越過惠州一線。


    並直言告訴他,往後幾年,朝廷重心在西不在東,他在東麵要獨擔大任,無論用什麽辦法都穩住東麵局勢。


    至於具體如何布置,用什麽方式,全部由他自己決定,同時還令趙光華傳詔,加他為遼東、遼西兩路北麵招討使,全權調度兩路兵馬。


    這樣的信任和重用,讓楊洪昭既感動又有些惶恐,生怕自己難擔此大任。


    安置好趙光華大軍之後,楊洪昭已經定下計策,開始練兵。


    一麵派人不斷探查北方情況。


    楊洪昭在找一個時機!


    等到十月初,他下令讓遼陽防禦使固立川帶兵西進,主持中興府事宜,隨後讓辰州權知州事謝臨江到中興府任事,主理兩路之事。


    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隨著北方越來越冷,蒙古大汗鐵木真以及北歸,隻留下木華黎和四五萬大軍繼續圍城,劫掠周邊。


    楊洪昭知道機會來了。


    如果蒙古主力和鐵木真盡在,他還有所忌憚。


    其一因為蒙古人人多,此時景國在遼東的兵團即便加上趙光華帶來的嶺捷軍左廂,總共也隻有三萬多人,與蒙古的十萬大軍相比太少。


    其二則是這樣的大事,事關兩國是否開戰,隻有蒙古大汗能決斷。


    若鐵木真還在上京他便給壓力,把鐵木真逼急了當場決斷斷翻臉也有可能。


    可若鐵木真主力回草原,隻留一個大將容錯率就會高很多。


    無論他楊洪昭如何給壓力,蒙古大將木華黎麵對要不要和景國翻臉這樣天大的事肯定不敢獨斷,必會請示鐵木真,這其中路途遙遠,來回時間長,可操作空間就大了。


    所以現在鐵木真走了,蒙古主力盡去大半,正是施壓迫使蒙古妥協的大好機會,楊洪昭要抓住此時機。


    十月初,楊洪昭開始集結軍隊。


    從遼東、遼西兩地調度軍隊,除去在東麵遼陽防守完顏宗弼、完顏盈歌的部隊,所有主力已集中到惠州前線。


    十月初六,楊洪昭集結新軍四個營,用兩千條新步槍按新軍訓練的四個營,命名為雷火軍。


    楊洪昭身為新加的遼東、遼西北麵招討使,有權力組建新軍。


    於是,到十月十二,惠州城外,旌旗招展,鼓聲震天,大軍軍容整齊,列陣陰水北岸。


    前方新軍四個營,兩個炮兵營地,兩個步兵營地。右側則是新組建的雷火軍四個營,按照新軍訓練方式,用皇太孫送來的步槍,加緊訓練六個月訓練出來的軍隊,大多數是遼東一帶百姓中招募。


    後方是嶺捷軍左廂二十個營,共計一萬人,十營主力騎兵,輔兵十營。


    最後則是從各州縣抽調廂兵精銳步兵十個營。


    大軍總四十八營,兩萬四千人,是此時遼東、遼西兩路能調集的精兵已經基本全調過來了。


    楊洪昭親自披掛,率領大軍。


    城外,他對剛從東麵趕來的固立川和謝臨江道:“老夫此去,中興府及惠州就全靠兩位了。”


    滄桑許多的謝臨江連忙拱手:“大人盡管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


    楊洪昭看著兩位年輕後輩交代:“我等共為皇上、皇太孫謀天下事,當勠力同心,不懷私怨,老夫與固將軍還算同為戰友,打過一些仗,但對謝大人知之甚少。


    不過若皇太孫如此信任大人,老夫也便信,希望兩位能守好惠州,中興府。”


    楊洪昭心裏卻是有擔心,兩人一文一武,按以往的經驗,怕他們互相猜忌掣肘,所以才會警告。


    在兩人連連保證之後,他才率領大軍出惠州北河穀北上。


    .......


    此次北上軍容嚴整,同時將戰鬥力最強的新軍四個營布置在前,中間是嶺捷軍騎兵精銳,最後是廂軍步兵和雷火軍四個營。


    蒙古人的作戰方式應該和遼軍差不多,輕騎齊射襲擾,散而複聚,進擊則退,退則追擊。


    而且遼人尚有眾多步兵,而根據情報,蒙古大軍幾乎人人有馬,這樣一來可能會比遼軍更難纏。


    但對付這樣的戰法,新軍是有豐富經驗的,馬再快,快不過子彈,弓再遠,遠不過火槍。


    所以“品”字陣的火槍兵能克製這種戰法,加上敵人有馬,不像步兵緩慢,隨時可能襲擊大軍首尾,所以楊洪昭將八營步槍兵分開,分別放在大軍首尾,防範蒙軍。


    將最精銳的騎兵放在中間,能及時抵禦蒙軍突襲,而且支援兩頭。


    雖說此次北上不是為與蒙古人打仗,可防人之心不可無。


    ......


    十月十五,四十八營大軍渡過遼河,順河穀北上,到達上京城東南三四十裏外的敖包地區,在河邊的草地上紮營,不在北上。


    此時,大軍周邊已經有許多蒙軍留下的痕跡,路邊的屍體,大路邊村落被燒後的殘垣斷壁,蒙古人在大道小道上的小隊斥候。


    蒙軍顯然知道景國大軍的到來。


    不過楊洪昭沒有幹別的,而是下令三軍開始演訓。


    隻要是新軍炮兵對著河穀對岸山穀開火,巨響回蕩河穀之間,數裏外山崩石裂,轟得河穀一側土崩瓦解。


    而此地距離上京隻有三十多裏,這麽大的動靜蒙古人肯定知道,他們在周邊還有許多斥候。


    這樣的火力展示持續幾天之後,到十月十八,楊洪昭率領大軍順著上京東南河穀西側草原北上,路上沒有絲毫阻礙。


    一直到上京城東南十五裏,蒙古人按捺不住了,主將木華黎派出使者,詢問他們的來意,之前不是答應不插手,任由他們報仇,明年牛羊就會送上,為何突然反悔。


    楊洪昭回答來接人,上京城中有景國使官,如今被蒙古國圍困,他奉命來接人。


    上京城中蒲察翼似乎當今皇太孫的嶽父,他奉命來接人。


    這讓蒙古人啞口無言,又懼怕景國大軍,特別是見識過景軍炮兵連山崖都能拆的恐怖實力之後。


    於是迫不得已,蒙軍圍城主力木華黎請在帶了兩百親兵,來與楊洪昭交涉。


    雙方語言不通,交涉十分困難,要經過中間人翻譯。


    木華黎表示他會親自把楊洪昭要求的人送出來。


    楊洪昭寸步不讓,表示不放心蒙古人,城破時蒙軍入城必會大開殺戒,到時兵荒馬亂怎麽能保證景國官員和皇太孫嶽父安全。


    景國大軍必須到城下接人,要求圍城蒙古軍讓出道路,而且因為景國在上京駐派官員眾多,現在冬天也快到,天寒地凍,希望蒙軍暫時撤兵回草原,給他們兩個月的時間撤走相關人員,等來年開春再來打。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不要臉的緩兵之計,上京已經被圍困那麽久,物資補給困難,城裏就差人吃人了,人困馬乏,岌岌可危,破城在即。


    這時候撤兵讓他們修整兩個月,哪之前努力豈不是白費了!母木華黎對此表示強烈不滿。


    楊洪昭卻咬死不讓步,“金人本官不管,我景國官員命大於天,皇太孫的嶽父也是萬金之軀,蒲察家的女兒剛給皇太孫生了兒子,將來就是我景國皇子。


    無論如何,本官必須保證他們安全。


    本官身後的大軍擊敗過遼軍十幾萬,金軍五十萬,若貴國不同意,本官自會率他們親自去上京要人。”


    翻譯的人翻譯之後,木華黎臉色很不好看,臉上漲得通紅,但景軍確實滅了遼國,打殘金國,加之前幾天景軍用大炮轟塌山崖,轟鳴徹夜響徹山穀的事還在軍中廣為流傳,他隻能忍下去。


    最終氣哼哼的帶人返回。


    楊洪昭也撂下一個期限,“二十日之內要求答複。”


    其實這個二十日也是個緩兵之計,給個充分時間,好讓他千裏迢迢去草原請示他們大汗,到時來回之後,年底都快到了,今年就這麽拖過去了。


    楊洪昭挑此時北上也是因為鐵木真不再,若鐵木真還在前線,是打是忍,當場就能做出決斷。


    到時若鐵木真不忍,決心和他拚個你死我活,那數倍於己的騎兵在草原決戰,勝負還未可知。


    現在鐵木真不在,木華黎不敢做這種大事的決斷,隻能忍,時間便拖過去了.......


    隻要拖著有機會,他把兩千條遂發槍送入城中,到時就讓金人自己應對去吧。


    他次來兩件事,接人是真的,景國官員和皇太孫嶽父,其次就是要用兩千條遂發槍搬空金國上京府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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