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幾天李星洲經常往樞密院跑,去問北方戰況,特別是問女真人如何對待中京、東京百姓的細節。


    如今塚道虞基本不理事務,都是溫道離在管,溫道離態度很好,但凡有什麽新報,都會告訴他。


    不過最後李星洲驚訝發現,與其問樞密院,不如問與遼國,金國有生意來往的大商,這些商人都是王府大客戶,所以他們也願意將在東京道,南京道等地所見所聞告訴他。最後李星洲發現,這些商人知道的可比樞密院詳細多了......


    ......


    奇怪的是二十六日下午,德公來王府告訴他,沒見著羽承安等人的奏折。


    難道隻是他們想多了?羽承安等人根本無心針對他,李星洲也微微有些不解。


    不過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也不得不小心些。


    .......


    到二十八日,大街小巷敲鑼打鼓,又是件熱鬧喜事。


    上個月,皇帝將關羽請回武廟,加封追封關羽為“忠惠公”,使其由侯爵正式晉升為公爵。


    才過一個月,現在皇帝再封關羽為“崇寧真君”,加封關羽為“武安王”,關羽正式晉升為王爵。


    隨後二十八日晚,皇城傳出消息,皇上又封程禁為俸給大夫,封孟之葉為翰林學士,合力修書,撰寫聖言真解,旨在收羅先聖之教誨,教化天下人,傳聖賢之仁義,天下學子皆拍手稱快,舉國曰善。


    可就在這種上下一片讚揚聲中,陳鈺卻總是往宮裏跑,反對皇帝讓程禁和孟知葉修書之事。


    滿朝大臣都有眼力勁,都明白如此雷厲風行,必然是皇上力主,早已內定之事,大家心知肚明,所以沒有人站出來反對,可偏偏有個陳鈺這樣沒有眼力勁的。


    或者他是眼裏勁,但卻很傻。


    某天早上,身為陳鈺弟子的禦史中丞周大人便來找拜訪過他,兩人在院內吵了起來,李星洲隔牆在外麵聽得清清楚楚。


    禦史中丞是為老師好,話粗理不粗,說陳鈺都垂垂老矣,何必再蹚這渾水,如今他是翰林大學士,判東京國子監兼禮部判部事,桃李滿天下的當代大儒,甚至有人為他著書立說。


    這種時候他若安然隱退,定能名留青史,為後人傳頌,何必這樣糟踐自己與皇上作對。


    老人似乎不同意,但具體說什麽李星洲沒聽清。


    隨後兩人爭吵起來,越吵聲音越大,最後周華衝氣衝衝的出了門,臉色漲紅,一抬頭剛好看見他,連忙尷尬停下,不好意思的整理衣冠然後才作揖道:“讓王爺見笑了,在下恩師實在.......實在有些執著。”


    “要是沒有恩師這樣執著的人,我景國才是沒救了。”李星洲笑道。


    周華衝一愣,隨即客氣道:“王爺說笑,恩師......唉,我也是不忍恩師如此,他老人家一生多磨,好不容易能有今日,結果......”


    李星洲一笑:“哈哈,或許這就是陳先生期盼的呢。”


    周華衝隻是搖搖頭,最後歎息而去。


    不隻禦史中丞,之後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人拜訪陳府。


    有中書舍人,有門下給事中,乃至從各地來的大小官員學子,陸陸續續來了好幾天,攏共不下百人,踏破陳府門楣,想必都是聽說最近的事來拜訪規勸老師的弟子。


    不過大多都是歎氣捶胸而歸,李星洲也第一次認識到陳鈺的能量,不說別的,他要是振臂一揮,天下這麽多人為他鞍前馬後,別人是萬萬比不了的。


    李星洲也心有餘悸,還好自己當初打他的時候老頭沒叫人......


    不過仔細想想,陳鈺似乎從未動用過這些關係,哪怕他兒子陳文習也不過一屆商賈。


    若是他肯調用關係,兒子做官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幾天後,他與陳鈺再次偶遇,陳鈺剛送走了鹽鐵使魯明,李星洲沒想到朝廷正二品大員,三司首官之一的鹽鐵使居然也是陳鈺弟子。


    老人一笑,然後對李星洲道:“他們關心老朽為師長者自然高興,隻不過人各有誌,他們都是誌存高遠之人,老朽之誌也不在小,身後名聲,自由他人評說,老朽也不在乎,但求立身於世每一天,都要問心無愧爾。”


    李星洲朝他作揖,老人回禮,然後各自轉身,他們要走的路不同,但所想之事卻是相通。


    .......


    八月底,皇帝終於大發雷霆,在朝堂上當堂怒斥陳鈺,群臣都不敢出聲。


    李星洲也選擇了沉默,正如陳鈺告訴他的,他們兩是不同的,陳鈺是最剛強的劍,他寧折不彎,而他是最強韌的劍,他能承受所有壓力,謀而後動。


    .....


    鴻臚寺與金國使者的談判也進入僵局。


    鴻臚寺官吏中李星洲以包拯為房長,讓他們負責照顧接待使者,但具體坦談判則由他親自來,一旦雙方鬧僵,便找湯舟為這個鴻臚寺少卿來緩氣氛。


    李星洲發現這招真的好用,不知道是因為伸手不打笑臉人,還是因為湯舟為這胖子有著某種神奇魔力,就連完顏盈歌在他麵前也生不起氣來.......


    雙方的分歧依舊在西京道。


    南京道給景國,這點雙方都沒有爭議,可關於西京道的分屬,劉旭死不鬆口,頂多將南部七州給景國,至於北方十三州,必須屬金。


    而李星洲則一口咬定西京二十洲,都必須歸景,否則免談。


    因為沒有完整的西京道,就不能讓景國軍隊西懾西夏的左廂神勇軍、清河軍;北禦蒙古部族,那樣一來,要南方七州也沒用。


    就這樣,雙方僵持下來,幾乎陷入死局,但李星洲不急,至少每年開春之前都不急,因為金國不會在嚴寒的冬季用兵。


    .......


    到八月末的一天,李星洲照常早起洗漱,晨練,然後準備去王府後方看新王府工業區進展,沒想宮裏突然來了快馬,是一個內廷司小太監,說是皇帝召他進宮。


    他有些奇怪,最近也沒什麽重要事,皇帝召自己幹嘛?


    話雖如此,他還是讓人牽來梅雪,然後與小太監一同進宮。


    他們走宮門南的午門,到午門前,李星洲發現門口停著馬車,那華貴馬車他熟悉得很,是相府的馬車。


    德公也進宮了嗎?


    李星洲心中詫異,也不多想,騎馬入午門,在小太監帶路喜下繞過長春大殿,往後方走。


    這是要去坤寧宮,還是禦花園,看來是皇帝私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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