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吉也不回應,緩慢而低沉的話語,恍若夢囈:“倘若光明之師揮師臨島,那又是什麽氣象啊……”


    在場的人聽言,不禁聳然一動,莫雷心裏一沉,卻又喃喃不可自語。


    旁邊的孟哈相機道:“寨主,近日戰事勞累,還是靜心休養為好。”


    洪吉沉沉地閉上雙目,似在痛苦地冥想著什麽,好久,才睜開雙眼,意味深長地拍了一下莫雷的肩膀,便返身回座,環視著大殿上的眾人,溫言道:“諸位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洪寨主說的極是,”剛剛落座的蝶王向莫雷看了一眼,慨然道:“倘若中土發兵攻島,島內各族,也不至於惶惶不可終日了,隻可惜……”


    話正至此,她身旁奇特的大耳怪人卻不合時宜地輕咳了一聲,瞬間,蝶王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美目一閃,頓了一頓,便側身向洪吉道:“寨主……”


    洪吉一怔,道:“女王但說無妨。”


    蝶王清了清嗓子,脆聲道:“此次三軍會戰天雷,已有三日了,經此一戰,黑靈損失頗重,量他自會消停一段時日,眼下,戰事已息,若在此駐留太久,恐穀中多有不便,所以……”她說著,向赤海莫雷處掠了一眼:“如寨主別無他事,本王不如暫且告辭,寨主也好趁機休整山寨,不知尊意如何?”


    洪吉一聽,眉頭微微一皺,目光一轉,隨即笑道:“女王大駕臨寨,戰功卓著,洪吉還未及厚禮酬謝,怎麽就要匆匆回穀?不如在寨上多呆些日子,一來共商島內大事,二來遊覽我天雷山景致,放鬆一下神情,豈不更好?”


    蝶王見此,亦昂然一笑,道:“寨主有意酬謝,本王心領了,不過,連日來穀中無人打理,終究不是長事,還是早些回去為便。”


    見蝶王一說,對麵的赤海亦施禮道:“女王言之有理,貴寨既已安定,我等也不便久留,倒不如客走主安,也好盡快回洞複命,時日一長,恐大王掛念。”說罷起身,挪塔和莫雷亦離座施禮,欲行告退。


    洪吉一看眼下情況,連忙離座降階,安頓道:“三族久不相聚,今日,又有莫俠士光臨小寨,如此匆匆告別,洪吉實在慚愧,諸位,莫不是嫌我天雷山招待不周吧?”


    挪塔卻截話道:“寨主哪裏話,同盟之誼,切不可外道了,隻是王命在身,還請洪寨主體諒。”


    此際,莫雷也拱手道:“寨主不必過謙,此一別,我們後會有期。”


    洪吉見挽留不住,隻得深深吸了口長氣,麵露惋惜之色,道:“既然如此,那就……唉!”說罷,又將目光轉向莫雷,悵然道:“多年來,中土與鳳仙島隔海相望,而今,洪某有幸,見到了中土之人,也算福分不淺了!”


    莫雷淒然笑道:“洪寨主言重了,我等此番入島,本為尋友而來,呃,不過,無論如何,一灣淺淺的海水豈能阻擋天下大勢?團聚,隻是早晚罷了。”


    洪吉雙目一亮,點了點頭,遂近身而來,以手相執,深言道:“莫俠士,晚不如早啊!”說罷,轉眼看向眾人,深吸一口氣,禮道:“既如此,本寨當躬身遠送……”


    正說著,誰料大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亂聲,其中,還夾雜著連續的嗬斥和議論,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隻見一個靈甲閃閃的天雷兵飛身入殿,麵向洪吉,單膝跪地,急道:“稟報寨主,門外有一來曆不明者擅闖山寨,聲稱是蝴王穀女王駕下,有緊急軍情稟報女王,標下驗無所證,恐其有詐,還未待引進,那人卻飛闖山寨,打傷了好些弟兄,現已被手下擒獲,正在殿外候審。”


    在場一眾聽言,盡皆一震,任誰都沒有料到,在這即將起程之際,又冷不丁發生了這等不備之事,尤其是美豔冷傲的蝶王,聽此一說,先是一驚,麵生疑色,繼而柳眉一皺,兩隻美目緊緊盯著報信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難怪,此時此地,異變陡起,卻又在蝶王穀名義之下,誰都不由得心生暗思,她臉麵上如何也是掛不住的。


    這時,眾人驚疑的目光齊然向蝶王投來,霎時,蝶王潔白的麵頰上陰晴不定,複雜至極,良久,才暗驚出聲:“什麽?蝶王穀?……”


    那報信者一聽,微微抬頭了一眼蝶王,馬上又低下頭來。


    洪吉卻雙目一凝,深吸了口氣,仰麵一浮想,似乎預示到了什麽,急忙喝道:“既是蝶王穀來客,怎敢如此無禮!快請,有半點傷害,唯你是問!”報信者馬上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此時的洪吉,麵對臉色陰沉的蝶王,黝黑的麵龐上不覺露出歉意,遂道:“屬下冒犯……諸位見笑了。”忙以手示座,眾人隻得又安坐下來。


    立時,光亮的殿門恍然一暗,抬眼間,一個虎頭莽漢氣喘喘急奔入殿,眾人驚目隻見此人一身戰甲,身後拖著一襲花斑戰袍,蓬頭垢麵,驚惶的臉上汗流涔涔,本已斑斕的戰袍上,又不知經過了怎樣的廝殺而血跡斑斑襤褸不堪。


    “沙汗!”蝶王一辨之下,果然是穀中之人,不禁暗驚出聲,但隨即,表情複雜地側過了臉去。


    此時,這個叫沙汗的,雙目急促地掃視了一眼大殿,一見蝶王,撲通跪了下來,苦聲道:“標下、標下參見女王!”


    蝶王慢慢轉過頭來,看向沙汗,強自鎮定著,慍怒道:“發生了什麽事,竟至如此!”沙汗猛然仰頭,哀聲道:“女王,穀中……出事了……”


    蝶王性情本就孤傲,今見穀中來人如此狼狽,頓覺臉上無光,不由得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眾人,頓了頓,才冷冷道:“說!”


    沙汗抬手抹了一把汗調整了一下情緒,澀聲道:“是。女王率兵出穀的第二天夜裏,豁利將軍率部夜巡時,意外發現大群黑兵已侵入蝶王穀邊境,便立即越出‘赤光紅綾’與之惡戰,隻是豁利將軍兵少將寡……被黑兵包圍,回天無力,以身……”


    “啪!”沙汗話未說完,一記拍案聲響徹了整個天冰樓,遠遠回蕩開來。


    蝶王怒目轉向,直視沙汗,沙汗身子一抖,立時噤若寒蟬,喏喏不語。


    場中眾人,聳然一震。


    這時,洪吉卻示意性地清了清嗓子,溫言道:“嗬嗬,女王不必動怒,事情尚未明了,何必如此?待沙汗細述原委,再做計議不遲。”


    蝶王見洪吉出言相勸,也不好再說什麽,悻然落座,轉頭示聽。


    沙汗抬眼看了看蝶王,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沙啞道:“後來,兩個僥幸脫身者返回稟報,貢澤老將便火速提兵迎戰,現已血戰兩日,各有傷亡,不過,另有穀中蝶群相助,眼下,黑兵還未能突破赤光紅綾,當下戰事緊急,標下乘八翅巨蝶晝夜疾飛趕來,然而途中又遭遇了小股黑兵,趁廝殺的間隙才得以脫身,隨身令牌也已遺失,所以……”這時,沙汗慢慢低下的頭又猛地一抬:“女王,戰況緊逼,事不及待啊!”


    一言至此,蝶王美豔而堅定的麵容上微一抽搐,但又強自鎮定地轉過頭來,凝目看向沙汗,沙汗諾諾無言。


    旁邊的孟哈長出了口氣,一頓之後,近前勸慰道:“女王,沙汗日夜疾行,身疲力乏,不如先行歇息,稍後,我等再商議進軍良策罷。”


    “這種事,豈是一人能做得了主的?”蝶王目光一閃,沉滯中好象在等待什麽,停了一會,才仿佛意有所指地昂首道:“本王這就動身,憑著旗下兩千人馬,倒要看看那黑靈到底有多大能耐!”言畢,喚起沙汗,急欲行去。


    這時,莫雷悄然發現,蝶王挺身起座的刹那,隻見她後背兩側,花斑戰袍裏麵,隱然有兩股什麽東西猛竄了兩下,似有隱藏的活物忍不住破袍而出一般,甚是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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