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海的屍身逐漸消散,化成了千萬點發著淡藍色熒光的星子,朝四麵八方飛去。


    蔡修遠:“這就是被吸食的魂魄麽?”


    沈予安輕輕點了點頭,神情複雜而凝重。


    如果清醒過來要承受世間諸多疾苦,真不知到底是清醒好,還是糊裏糊塗過完一生好……


    到底是慧海錯了,還是他們錯了……


    沈予安攥緊了拳頭,把李寒州背起來,往李周府上走去。


    ——


    臥房裏,李周呆呆地坐在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李成舟,眼中窩著淚花。


    他將李成舟的手放在自己手掌心裏,一片冰涼,讓他心好似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一樣,火辣辣的疼,而眼淚也再也收不住了,斷了線一般滑落腮間。


    這麽多年,為了兒子的前程,更是為了他們李家可以光宗耀祖,他承認,對兒子著實是太嚴厲了些,正如一隻正在學飛的雛鷹,怕他被外麵的花花草草所迷惑,硬生生折斷了它的翅膀,讓它隻能呆在鳥巢裏,安安穩穩地在父母的手掌心裏那般,李成舟的翅膀早就被李周給親手折斷,讓他經不住誘惑,外麵稍微有一些風吹草動,就勾住了他的心神。


    要不然,他也不會在老家學壞,更不會被一個妖女給勾引住,成了如今這樣的田地。


    說到底,這都是他李周種下的因。


    不撞南牆不回頭,李周如今終於醒悟過來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管得太多,隻會擋了兒子的路,其實隻要兒子能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無病無災,還奢求什麽呢,至於功名利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到底隻是虛名而已……


    李周低下了頭,泣不成聲,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兒啊,為父知道錯了,你什麽時候醒過來啊……


    他終於控製不住,仰天大哭起來。


    突然,他感覺到有人在握著他的手,他心裏一驚,不敢相信地看向床上,接著噌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滿臉不敢相信的激動之情。


    隻見李成舟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李周。


    “爹……”


    “兒啊……我的兒啊!”


    李周一把抱住了李成舟,緊緊不肯放開。


    “你總算醒過來了……你總算醒過來了!”


    “兒子方才做了一個夢,夢裏很黑,有一隻大鵬鳥,帶著兒子在南海飛了一圈,突然,他對兒子說‘你應該走了’接著,它就把我丟到了海裏,兒子受了驚嚇,就醒過來了。”


    李周聽言,自覺驚訝,歎道:“兒啊,你被邪魅食了魂魄了……”


    話音方落,下人來報:“老爺,青鸞劍仙回來了。”


    “快!快快有請!”


    李周急忙說道,又對李成舟道。


    “兒啊,你能醒過來,全虧了這位青鸞劍仙哩!”


    說著,他已走出去迎接,看見沈予安走進來,立刻就熱淚盈眶,就在院子裏撲通一聲跪下,要給沈予安磕頭。


    沈予安被嚇了一跳,趕緊讓他起來。


    李周哽咽道:“大俠救了我兒子性命,如天之恩,一定要受了我李周這個禮才是。”


    說著,便崩崩崩磕了三個響頭。


    沈予安背著李寒州,蔡修遠代替他將李周扶了起來。


    “這位是……”


    沈予安:“這是我的朋友,姓蔡。如今邪魅已除,不知令郎如何了?”


    李周高興地合不攏嘴:“承蒙大俠搭救,方才犬子已經醒過來了。”


    沈予安連連點頭:“既然如此,我們也還有要事,就不多做停留了。告辭。”


    李周慌忙道:“大俠且慢!大俠救了我李家,更是救了全縣的百姓,我等正還沒有酬謝,更沒有立廟來歌頌大俠恩德,怎麽能讓大俠走呢……”


    沈予安看了蔡修遠一眼,畢竟現在去玉女穀才是要緊事,於是向李周陪笑道:“不是沈某人要辜負大人的盛情,實在是有要事在身。”


    “有要事也不要緊在這半天,再說了,您身上這位少俠怕也是累壞了,正好就在我這裏歇下,我安排下宴席,就今晚答謝大俠,明日我安排下駿馬,大俠也好趕路,如何?”


    盛情難卻,再推辭倒顯得看不起人了。沈予安隻好答應下來。


    於是李周先讓全府上下來給沈予安謝恩,到了晚上,又安排下宴席,讓全家的親眷都來,還把自己珍藏的六十年的茅台酒挖了出來,今晚一定要一醉方休。


    第二天,李周早早準備下了三匹高頭駿馬,請沈予安三人上路,又安排人備下花紅酒禮,自己要親自到翠微山送禮至謝。


    沈予安三人離開東川縣的時候,萬家空巷,都來看看這幾位降妖除魔的上仙究竟是什麽風采。


    當看到不過是幾個年輕人的時候,大多數人甚至都不敢相信,到底還是有些見識的,說有誌不在年高,長江後浪推前浪,年輕後生,小看不得的。


    沈予安抵住李寒州的背,將他輕輕往前一推,把李寒州嚇了一跳。


    “你幹什麽?”


    沈予安笑道:“這次你是頭功,你得站前麵。”


    “我才不。”


    李寒州紅了臉,又躲到了後麵去。


    “這麽多人看著,我都快不敢走路了……”


    蔡修遠嗬嗬笑道:“幾個月不見,寒州都學會害羞了。啊?”


    三人說笑著,離開了東川縣,到了郊外,三人上馬,一路往玉女穀縱馬而去。


    ——


    離開東川縣後,著實走了些安生路,當進了寧州地界後,就離玉女穀不遠了。


    而沈予安卻越發地心事重重。


    不為別的,就因為從杭州來,一路發生的事,讓他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人國,佛國,神國,鬼國,遲早要經曆一場混戰。


    而四國之中,唯有人國實力最弱,始終處在分裂之中,各自為政,百姓但知君王,不知整個天下,麻木不仁,一盤散沙,將來如果真的爆發大戰,這九州數萬萬生靈,隻怕是危在旦夕。


    此時已經入秋,遍地金黃,三人已經行到了一處楓林,自然也被景色吸引,駐足觀看。


    李寒州興致頗高,唯有蔡修遠一直留神著沈予安,見他興致寥寥,走到他身邊,問道:“沈大哥,有心事麽?這幾日我一直見你悶悶不樂的。”


    看見蔡修遠,沈予安就想起自己那個所謂的“太子爺”的身世,他身上總覺得自己的責任又重了幾分。


    這些責任,不僅僅是這群趙承意的政敵強加給自己身上的,更是他自己願意承擔的。


    “修遠,上次四界大戰,是什麽時候?”


    蔡修遠目光一凜,驚問道:“沈大哥什麽想起問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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