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寒濤,徐徐東去,水麵霧氣蒸騰,天山水一色,一片朦朧。


    朦朧之中,一葦小船,一人白衣,一跟竹竿,沒有魚線,卻依舊不妨礙那人拿著杆子釣魚。


    平靜的水麵突然泛起漣漪,一隻紅色鯉魚突然越出水麵,那人伸手抓住,放進身邊的魚簍裏。


    ……


    李寒州背著赤霄劍,離開客棧,踏著輕功,很快就來到了煙波江邊,果然江如其名,整個江麵霧氣蒸騰,水波不興。


    他站在岸邊,舉目遠望,可霧實在太大了,他看不到那十八層高樓的影子。


    一位老船夫撐船過來,笑嗬嗬地向李寒州道:“小哥兒,想去煙波樓吧?”


    “正是,船家可載我去麽?”


    船夫依舊笑嗬嗬地,撐船靠岸,讓李寒州上了船,上下打量著李寒州,嗬嗬笑道:“小哥兒不是南方人吧?”


    “我是青州人,船家怎麽看出來的?”


    “老夫在這裏撐了幾十年的船,不知送了多少人過大江兩岸,天南海北的人,老夫也都見過些。”


    “大部分都是去煙波樓的麽?”


    “是啊……”


    船夫捋著花白的胡須,輕歎一聲。


    “其實不過是一本誰也沒有見過的小冊子,是不是真的武林秘籍誰也不知道,就惹得天下人都去搶,可幾十年了,守塔大神換了一個又一個,究竟也沒見誰把那冊子搶了去。”


    “船家知道現在這位守塔大神的生平麽?聽我一朋友說,都是從禁軍中選出來的。”


    “你朋友說的不錯,確實都是從禁軍中選出來的,大多都是從致仕下來的五六十歲的中年男人,因此也都幹上五六年就走了。不過現在這位,很年輕,才二十七歲。”


    “二十七歲?”


    “好像姓沈,隻是沒人見過他長什麽樣子,他從來也不肯離開這煙波江,每天都坐著一艘小船釣魚。他從來都以背影示人,很多人去找他比武,請求進塔,他也不說話,三招之內,必定讓那人輸的滿地找牙,而他三招之後,照舊釣魚,好像紋絲未動一般。”


    “真的?”


    李寒州又驚又喜。


    “招數竟然這麽快?!真神了,說實話,我有一個朋友,受了些傷,不然他的武功,也可以這麽快的,或許比他還要快……對了,船家,那他用什麽武器啊?”


    “應該是劍吧,沒人知道他用什麽武器,因為沒人能看清他的招數。”


    李寒州心裏一陣驚愕,下意識攥緊了手裏的赤霄劍。


    他知道沈予安曾經最快的一次,還被孔羽靈看清了三劍。


    難道還有比沈予安更厲害的世外高人在此?


    船家笑道:“害怕啦?”


    “沒有,我沒害怕。”


    李寒州撓了撓頭。


    “我知道自己肯定贏不了,但畢竟是江湖豪傑,我打打交道,總沒壞處。”


    “這倒是實話。”


    船家笑著,暗思這小子不過看著憨憨傻傻,其實心裏是個很明白的。


    船緩緩駛到江中,霧氣將李寒州包圍,難以辨別東南西北,甚至連眼前的船夫都看不清了。


    “船家,你在哪兒呢,我怎麽看不見你了?”


    “老夫就在你麵前。是不是覺得腳下是懸空的,好像站在懸崖邊上?隻要進了這大江,處處都是進煙波樓的考驗,就看你意誌堅定不堅定了。”


    “意誌堅定?”


    “隻要真心問劍,劍仙就在眼前。”


    “劍仙就在眼前……”


    李寒州心裏一陣恍惚,喃喃自語。


    習武之人,誰不是奔著劍仙去的呢……


    “煙波江上煙波樓,水漲船去樓已空。何須錦鯉出江海,心至誠時自成龍。”


    耳邊突然傳來一人的聲音,實在熟悉,李寒州心裏一顫,分明就是沈予安的聲音!


    “予安?!”


    李寒州瞪大了眼睛,四下張望著,可四周被大霧彌漫著,什麽也看不清。


    他隻能高聲喊道:“予安?沈予安!是你嗎?”


    船家:“你還認識青鸞劍仙?”


    李寒州沒閑心再和船家說話,點了點頭,依舊四下望著。


    他相信沈予安武功已經盡廢,就算船家說的武功招式,自己聽見的聲音,都像極了沈予安,他也不敢相信,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相像的人!


    “你也是來問劍進樓的?”


    再次傳來那個與沈予安很相像的聲音,大霧漸漸散去,眼前一隻小小竹排,一身穿白衣的背影,骨骼有些削瘦,正在釣魚,另一隻修長的手摸起摸起身邊的酒葫蘆,仰起脖子滿飲了一口。


    膚若凝脂,體態超然,氣質超脫出神,飄飄然若神仙之概。


    李寒州眼底一片晶瑩,下意識想,這才是真正的青鸞劍仙……


    若沈予安武功沒有被廢,不知要如何的仙人下凡……


    見李寒州沒有回話,白衣男子微微側過臉來,高傲而淩冽的鳳眸斜看著他,臉龐宛若刀裁,簡直巧奪天工,李寒州自問,從來沒見過有人長得這麽漂亮。


    他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抱拳行禮:“晚輩藥華穀李寒州,見過……見過守塔大神!不知前輩尊姓大名?”


    男子良久未曾發言,李寒州不禁皺起了眉頭,不解地看著他,又不敢直問,看著男子一條金色鯉魚上鉤,放在魚簍裏。


    這時男子這才開口:“你要問劍,可現在我卻沒有與你打鬥的興致。這煙波江中,有一味七色鯉魚,我已經在這裏釣了三日,還沒有掉到。釣魚釣不盡興,我不會動手的。我動手,你進不去樓,我不動手,你更進不去樓。你走吧。”


    聲音實在太像沈予安了,李寒州甚至產生了幻覺,覺得是沈予安在向自己說話。


    聽他這樣說,他隻當是攆他走,可又不甘心走,攥著劍為難地站在船上。


    船家在一旁看著,忍不住笑道:“傻小子,人家曆練你呢,還不快……啊?”


    船家給李寒州遞了個眼色。


    “啊?”


    李寒州還是沒反應過來。


    船家咳嗽了兩聲,不再看他。


    男人竟輕聲笑了出來:“還是小孩子啊,該鍛煉鍛煉了。這樣吧,你給我釣到這條七色鯉魚,我就和你比試幾招。”


    李寒州大喜過望,連連應承下來。


    “多謝……多謝前輩!多謝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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