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醫館最近的一家客棧,來寶客棧。


    李寒州付了房錢,便背著沈予安,跟著店小二上樓進客房,把沈予安放在床上。


    “呼,看起來這麽瘦,死沉爛沉的……”


    李寒州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倒了一碗茶,一飲而盡。


    他自己也有傷,不過是些皮外傷,但方才內力消耗過度,有些虛弱罷了。


    點了幾個菜,李寒州讓小二做好了送到客房來。


    小二剛出去,蔡修遠便進來了,拿著一個包袱,裏麵包著藥。


    “哎,站住!”


    蔡修遠叫住店小二,把包袱裏的外敷藥取出來,剩下的藥塞進小二懷裏。


    “熬好了送來,藥引子在包袱裏。”


    交代清楚後,才笑著走進來,將外敷藥給李寒州,告訴他如何使用,才坐到床邊,看沈予安的傷勢。


    沈予安麵色仍舊蒼白,胸膛間起伏很大,鼻息沉重,顯然是累極了。


    “沈大俠的事,容不得他願不願意,隻有去玉女穀一條路可走。”


    蔡修遠看著沈予安,一臉嚴肅,說道。


    李寒州問道:“蔡公子,這……江婉,是何人啊?”


    “說起她來,與沈大俠的身世,竟頗有相似之處,都是孤苦伶仃的人罷了。”


    “與沈大哥有相似之處?”


    蔡修遠點點頭,笑道:“你與沈大俠稱兄道弟,竟不知道沈大俠的身世?”


    李寒州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陪笑道:“我與他也才剛認識……”


    “我先說江婉,再說沈大俠,聽完沈大俠的身世,你便知道為何沈大俠江湖上人人敬仰,年紀輕輕就與天下五仙齊名了。”


    “好,你快說,先說江婉。”


    蔡修遠抿了口茶,慢條斯理,娓娓道來。


    “這江婉啊,原名叫江柳,你知道為什麽嗎?”


    李寒州搖搖頭。


    “江柳,諧音江流,流水的流,因為她當年是被玉女穀前穀主,便是已經升暇的鐵手催花花自芳在江中發現的,那時的江穀主,還是繈褓中的嬰兒,被扔在木盆中,睡得十分香甜,花自芳心生憐意,便將她抱回去,認作義女,親自撫養,取名江柳。”


    “是被遺棄的孩子!那她父母呢?”


    “她的母親,是當年潘宰相的千金,與人私通,生下了這江婉,潘宰相為了女兒名聲,江婉剛剛出生,便被丟到江裏。”


    “後來,江婉十七歲的時候,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花自芳打聽到潘宰相就是江婉的家人,便帶著江婉到潘府去認親。”


    “不想潘家無論如何也不認江婉,還把她亂棍打出,自此江婉心灰意冷,再也沒回過潘家。花自芳氣不過,臨死前,一紙文書送到八賢王府中,八賢王聞此,這可是擾亂官風的大事,便告訴了先帝爺,正好當時先帝早就不滿潘家以公謀私,借此機會,徹查潘家,潘家因此才被抄家,沒落至如今。”


    “哦!”


    李寒州恍然大悟。


    “原來早些年弄得沸沸揚揚的潘氏抄家一案,竟是因為這個!潘氏倒了台,才有如今的蔡宰相嘛!——等等,蔡宰相……”


    李寒州眨巴著清澈而愚蠢的大眼睛,許久才反應過來,竟是大驚失色,噌的一聲站了起來。


    “你不會是蔡相爺的兒子吧……”


    蔡修遠溫和地點了點頭。


    “媽呀!媽呀!”


    李寒州激動地在原地轉圈。


    “一個是青鸞劍仙,一個是宰相之子,我李寒州初入江湖,碰到的全是大人物!”


    “我不喜歡讀書考功名,隻想學功夫闖蕩江湖,我有個朋友,就是你們說的百曉生,常與他來往,因此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曉得。前些日子我與爹吵了一架,一氣之下我便出來了。”


    “原是這樣……我也不喜歡讀書,否則爹爹肯定要讓我繼承家業了。”


    “你快坐下,我還沒說完呢。”


    蔡修遠笑道。


    “好好好,你快說。”


    “江婉是花自芳的義女,花自芳愛女如命,把自家全部絕學全部傳給了她,便包括來去混元玄功。江婉又天資聰穎,自創了不少武功,皆是曠古爍今的絕學,隻怕是沈大俠這樣的宗師級別的人物,也不會。”


    “比如說望心大法,你心裏的想法,她全部都能聽到。再比如,一曲肝腸斷,看似是在彈琵琶,實則是用樂聲讓你意亂情迷,用內力震碎你的五髒六腑。”


    李寒州聽言,毛骨悚然。


    “這麽嚇人……”


    “不比花自芳的功夫柔中帶剛,江婉的功夫,偏偏狠戾毒辣,不讓你死無全屍,決不罷休。這……也合了她的性子,她雖是人稱江南第一美人,可性子孤僻絕情,沒有人情味,被人稱作冰山美人。她門下弟子有幾百個,沒有一人可以與她推心置腹。”


    李寒州聽言,歎了口氣。


    “想必是被自己親娘拒之門外,傷透她的心了。”


    蔡修遠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那沈大哥呢?”


    “沈大俠啊……”


    蔡修遠才要細細講來,突然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


    “怎麽了?”


    李寒州也聽見了,推門出去,蔡修遠也跟了出去。


    隻見下麵大堂裏早沒了食客,隻有幾個穿著血紅緊身衣袍,挎著妖刀的精壯男子,簇擁著一位穿著青蓮紋織金錦暗花袿衣的富貴公子,將一位醉醺醺的邋遢老頭包圍在中間。


    蔡修遠眯眼看著下麵,突然驚呼道:“怎麽老頑童和太子爺在這裏!”


    “老頑童?太子爺!”


    蔡修遠指著那邋遢老頭,道:“那便是老頑童黃世相,與孔雀山莊莊主是同母異父的兄弟,貪玩成性,更有一鼓上蚤的絕技,便是十萬禁軍重重包圍的大內,他也有本事偷出東西來。”


    “今日想必老頑童又偷東西了,且再看看。”


    ……


    堂內,黃世相喝得酩酊大醉。


    “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額……”


    他把背靠在椅子上,腿搭在餐桌上,兩腮通紅,睡眼惺忪。


    全然漠視東宮太子的存在。


    大宋太子趙承意,就坐在他的麵前。


    他身後的麒麟衛顯然失去了耐心,猛一拍桌子。


    “黃世相!太子爺千裏迢迢,從汴京追你到杭州,就是為了雁門關遼軍軍營細圖,你交出來,太子爺與你善罷甘休,如若不然,太子爺身後的麒麟衛可殺人不眨眼!”


    黃世相翻了個白眼,打了個酒嗝,冷冷道:“太子爺在這裏,還有你說話的份兒……這軍營圖是不是我老頑童找到的?我拿它,算不算物歸原主?你太子爺當時說,找到了它就送到雁門關去……結果呢……你卻用來與遼軍私通賣國……我把圖從皇宮裏偷出來,就是不讓你繼續賣國……順帶告訴你,你抄下來的副本,也都讓我一把火燒了……整個大宋疆土,隻有我老頑童手裏這一份圖紙……你還拿不到……嘿嘿……”


    說完,黃世相嘿嘿一笑,笑聲極盡蔑視。


    趙承意又羞又怒,但二十多年的宮廷爭鬥早就讓他的理智不被情緒所控製,喜怒不形於色,盡管心裏已經怒火中燒,卻還能麵不改色,一臉從容淡定。


    他溫和的臉上透露著隱隱的殺氣,輕輕一笑,說道:“黃老前輩,您好歹也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大俠,否則本宮也不會請你來去找那軍營圖。你方才說本宮賣國,不知可有證據?若沒有證據,休怪本宮問你一個誹謗君上的罪名!”


    他語氣平淡,卻字字鏗鏘有力。


    “本宮身後的麒麟衛,也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一人打你不過,一起上,本宮想您也占不到多少便宜……您好好想想,本宮就在這裏,等你答複。”


    說著,他整理好衣袍,端坐在椅上。


    “你賣沒賣國心裏有數……你若真是為了大宋,為什麽不告訴官家軍營圖的事兒?你要打便打,軍營圖……甭想。”


    趙承意俊美的臉上終於有了怒色。


    他嘴角上揚,似笑非笑,抬起修長的手指。


    “動手!”


    一聲令下,一位麒麟衛早已一掌將桌子拍成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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