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沁感到自己正不斷往下沉,就如同一個溺水的人般,所不同的是,她完全沒有掙紮的機會。


    這個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她突然“醒來”。眼中是一片模糊的光影,當景像變得清晰之後,她發覺自己竟然回到了靈魂深處的“心殿”之中。


    此刻,心殿裏傳來女子得意的笑聲,並有焚風赤焰自殿中激蕩而出。藍沁急忙跑進去,卻見吉祥天正焦急地看著銅鏡輪回。此刻,這巨大的銅鏡鏡麵上布滿了裂痕,似是隨時會迸碎崩裂。而鏡中,一身紅裝似火的大暗黑天,正笑得囂張。


    “怎麽回事?”藍沁大聲問道,她都不清楚自己怎麽好端端會回到心殿裏。而且看眼前這場麵,大暗黑天的力量正在不斷提升,大有脫離心殿離去之勢。


    吉祥天回頭,苦笑道:“千年之前我已錯過一回,沒想到千年之後,我卻又再錯一次。暗黑天……馬上就要離開心殿,降臨人間了!”


    “怎麽可能?”藍沁驚呼,暗黑天魂識分離,即使現在由於三位鬼神的蘇醒而讓她得回一些靈識,可應該遠不到她重臨人間的時候才對。


    “意外嗎?”鏡子裏,大暗黑天冷笑著看著吉祥天和藍沁:“吉祥天,你這自以為聰明的家夥,大概也沒想到。你有你的神造神計劃,我卻有自己的魔軀重塑之計吧。”


    “……想起來,那真是一個漫長的曆程。我被你囚於心殿之內,隻有當我們的宿主死後再入輪回。在那輪回的大河之中,我才有機會接觸到外界的生靈。你可知道,在不被你發覺的前提下,我還要分開自己的魂去尋找合適的靈,這個過程是多麽痛苦和漫長。可惜輪回大河中生靈千萬,但能夠承載吾之魂,哪怕隻有千分之一的魂,也相當難尋…….”


    “……直到兩百年前,再入輪回之時,我才偶然發現了它。我也很意外,能夠尋得和我靈魂相契合的生靈,這機會是萬分之一,不……甚至更少。可是,卻被我尋著了。吉祥天,這是天意……於是在那一次輪回裏,我讓自己的魂附著於那靈魂之上投胎轉世,而擁有我魂之印記的靈魂,所轉生的身體,便是我降臨的最佳容器。”


    “納蘭氏?”藍沁就算再笨,也想到了一個大概:“納蘭氏就是你選擇的靈魂,原來是這樣,那是你內定的身體,而紅蓮炎源於你的破滅之力。所以,我才無法燒毀納蘭氏的遺體!”


    “終於想到了嗎?”大暗黑天帶著不屑的目光看著藍沁:“我真不知道吉祥天怎麽會想到這神造神的狗屁計劃,你這丫頭,無論力量、靈魂的強度和各種意識,比諸吉祥天都差了十萬八千裏。憑你這種低微的生靈,便想融合吉祥天那笨蛋和我的力量?真是笑話,我怎麽可能接受如此可笑的命運……吉祥天設想得不錯,想讓你至少提升到半神的程度,才融合我和她成為新的神。可惜,現在你們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心殿和現世存在著不可跨越的屏障,暗黑天,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吉祥天看著鏡中代表著惡的自己,眼睛裏閃爍著矛盾的光。


    “吉祥天,這點我早已準備好了。”暗黑天冷笑著說:“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屏障的存在嗎?早在選中那靈魂的時候,當她投胎轉世為人時,我附著於其中的魂之印記,同時向現世吾之門眾發出了‘信號’。知道納蘭氏為何會冤死?因為那是一個早就設定好的局,為了打開現世和心殿之間的通道,納蘭氏必須死,而且得懷著怨恨而死。很明顯,我的門眾辦到了。而納蘭氏死後,由於帶著我魂之印記的緣故,所以她成為了這世上最特殊的靈,承載著我古老的意識,她可以吞噬其它低等的靈而壯大已身。而當她完全成長起來後,那強大的怨魂之靈,便是打開通道的鑰匙!”


    仿佛為了證明大暗黑天的話,她在說話間,有巨大的黑色光柱跨空而來,直直地轟入心殿,將銅鏡輪回包裹在其中。黑光中,銅鏡終於碎裂,而大暗黑天便這樣狂妄的笑著,在光的通道中升空而起,瞬間消失在心殿之中。


    “怎麽會這樣?”藍沁有種虛脫的感覺,大暗黑天降臨,人間將會變成什麽樣子?她已經不敢想像,無力地坐倒在地麵,藍沁呆若木雞。


    “或許還有機會。”吉祥天抓住藍沁的肩膀:“雖然我不願意這樣做,但現在已經沒有選擇。藍沁,把你的身體借我用一會吧,我必須降臨,趁著暗黑天還沒有完全適應新的身體之前將其擊毀,或許能夠把那家夥的靈魂再揪回來!”


    “……”藍沁沒想到吉祥天竟然問自己借身體,可現在沒時間讓她猶豫,她一咬牙說道:“借就借吧,不過你可記得要還回來!”


    話音一落,藍沁的眼前已經失去了吉祥天的身影。她感到一陣恍惚,千年前的之戰,在千年後的今天,終於再次展開了嗎?


    這一秒,世界的所有生靈,都感應到一股奇妙的鼓動……


    竹林之內,木室之中。有老者屹立窗前,淡淡歎道:“最終,還是阻止不了嗎?黑暗還是重歸大地,天意啊……”


    孤山之巔,劉崢仰頭,看著天上如鉤銀月:“好強烈的氣……這種壓迫感……我在害怕嗎?嗬,該死,這種恐怖的氣息,那到底是什麽……”


    小鎮,藍鎮宇衝出了院子:“這樣的氣場?……難道是那個人……哎呀,我的退休計劃看來得泡湯了……”


    西祠,自太極湖的聽雨閣中轟出一道巨大的黑色光柱。黑光衝天,瞬間把聽雨閣撕成了碎片。光中,有女子的身影徐徐升起,她踏空而立,十指舒展中,感覺著風從指間掠過的滋味:“回來了,我又回來了。人間的生靈啊,你們想念我嗎?”


    輕輕的問道,卻在女子的腳下,有百數怨魂惡鬼呼嘯而出。瞬間,西祠有若煉獄降臨人間。


    迷道在崩潰,淩影卻找不到出口。就在剛才,他感應到有空前絕後的強烈氣息出現,下一刻,這埋葬著納蘭氏的地宮便開始崩壞。他已經祭出戾鳳的力量,可惜被削弱了大半的他,卻不能強行破空而出。眼前突然落下大石,接著有水流自碎開的裂口外灌入,淩影正想直接衝出這迷道石壁,突然眼前人影閃爍,藍沁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邊。


    隻是,眼前的藍沁讓淩影覺得有些陌生。她的臉上,帶著一種淡淡的威嚴……


    “走吧,沒時間在這磨蹭了。”從藍沁的嘴裏,說出不屬於她的聲音。


    淩影臉色一變,剛要發問。卻見藍沁按著自己的肩膀,接著眼前影像變得一片模糊,等到再清晰起來時。他看到了金,神父正坐在拘靈間的一角喘息,而這囚禁著百數惡靈的石室,卻隻有金一人。接著,抓著淩影的藍沁,又再按在金的肩上,淩影剛看到神父那嚇了一跳的表情,然後影像再次模糊。


    畫麵二度變得清晰之後,淩影看到了自聽雨閣裏轟出的黑光,還有天空上那身著華服的女子身影。


    瞬移?


    淩影不敢相信,世間竟然還有這種無視空間的移動之法。而且,還由藍沁之手使出,這就更不可思議了。不過此刻想來,恐怕懂得瞬移的不是藍沁,而是現在使用著她身體的靈魂。


    “怎麽回事,她是誰?納蘭氏?”


    另一邊,金抬著看天,帶著些微顫抖的聲音發出疑問。事實上,從天空那女子的氣息感應,那種讓人窒息的氣場,即使納蘭氏修身成魔也不可能散發出讓此時的金也感到恐懼的靈動。


    “她才不是什麽納蘭氏呢。”此刻,降臨在藍沁身上的吉祥天放開了兩人。隨即,她亦浮空而起,隻留下讓淩影和金兩人震驚的話:“別大意,她是遠比任何魔都要來得恐怖的家夥。因為,她就是黑暗的化身……大暗黑天!”


    聽罷,淩影和金齊齊全身一震。


    當吉祥天升上高空之後,淩影兩人的身後傳來一聲輕咳。被大暗黑天占據了全部感知的兩人,這才發現有人已經接近他們的身邊。幾乎是在同時轉身,兩人卻看到一道意外的身影。


    “本?”


    “威廉?”


    兩人的嘴裏,同時叫出不同的名字。金意外,淩影更意外,經由他手檢查,本來應該死去的威廉,現在正好好地站在他的眼前。


    “哎,所以我說演員最不好當了。”他一手輕輕掠過自己的頭發,那本來是暗金色的頭發,立刻換上了風霜般的銀白。威廉,不,應該稱之為本的男子好整以暇地看著淩影和金:“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下與兩位見麵,真是意外啊。”


    “你就是布置這一切的人?”淩影眼瞳微微收縮,眼前這被金稱為本的男子,危險度極高。以他的眼力,竟然還看走了眼,可見這男子的一身修為,不會在自己之下。


    “現在才想到,太遲了,我親愛的淩警司。”本輕笑,抬頭看著天空暗黑天那華麗的身姿,有些癡迷地說道:“罪門千年的等待,暗黑天大人的重生,竟然由我的手達成。這種喜悅……我真是無法表達……”


    “罪門?”淩影全身一震,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本:“你是罪門的門眾?不可能,罪門一直在我們的監視之中,怎麽會有你這號人物的存在?”


    “嗬,東方大地,禪法二宗始終密切留意著我們罪門的動向,你想想看,為了完成眼前這不世功績,如果不使上一些手段又怎麽能瞞過你們兩宗的眼線。”本攤開手笑道:“我是不在棋盤內的棋子,隻有這樣,才能在你們最意想不到的時候將你們一軍。事實上,像我這樣的棋子,你的身邊就有一隻。是嗎,我親愛的兄弟……金?”


    淩影又是一震,他回過頭看向了神父。金閉著眼睛,良久,他才低歎一聲:“替我向藍沁說聲對不起。”


    接著,金緩緩走向了本,最後和他站在了一起。


    天空之上,藍沁雙眼突然湧出了淚花。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苦笑著說:“傷心嗎?藍沁,說起來也是我大意了,那人修習的完全不是罪門的術法,我卻沒有想到,那是暗黑天這家夥人間信眾的另一種手段……不過,我們沒時間傷心了,所以,請你先別心痛好嗎。要哭的話,等我先收拾了眼前這家夥再說吧……”


    說完,藍沁的身體開始湧出帶著強烈生機的藍色靈光。而她的對立麵,擁有納蘭氏身體的大暗黑天,在大笑聲中,卻迸發出狂烈的緋紅靈動。一紅一藍兩種不同的靈光,爭先恐後地不斷攀升著,映照得黑夜,變成了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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