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撿起了一根完整的股骨,默林有視線中有了物體。:接著,他的思維開始重新恢複了正常。一陣陣陰風吹過,天空如濃煙般滾動著的黑雲讓他感到熟悉。


    ‘這是……,我想起來了,我終於想起來了。’默林扔掉了手中的枯骨,雙手抱頭開始痛苦的回憶。‘自豪’,‘友情’,‘被害’,一幕幕片斷在他腦中像跑馬燈一樣不斷循環著。


    “啊!!”他悲慟地號叫著,仰頭看向天空。終於,他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沒有關於父母的記憶。終於,他明白了為什麽他一直對亡靈魔法特別的感興趣,而且有著超人的天賦。


    曾經,他是隻知道自己名字,除此之外什麽記憶也沒有的小男巫。現在,他苦苦追尋了多年的真相回到了他的腦中,而此時,他又置身自己最開始的世界——‘冥界’。當默林看到了自己的身體後,更是有種想自殺的念頭。


    骷髏!沒有內髒,沒有血液,什麽也沒有,隻有一架空空的骨骸。難怪剛剛抓到那根枯骨時,自己的觸覺有些怪怪的。


    “冥神,我詛咒你!你讓我成為高高在上的將軍,又讓我被害。讓我在人世裏生活,現在又把我拉下來。反反複複,為什麽?難道我對你的信仰不夠虔誠嗎?”默林痛恨這一切,痛恨自己的記憶,恨不得它們是假的,是自己想像出來的。但實際上,那麽真實的,刻在靈魂中的,是不可能被想像出來的。


    “嘿,你,你剛剛在說話?”聲音跟全身隻剩下骨頭的默林差不多,讓人發麻的奇怪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你不也在說話,對了,骷髏人是不會說話的。”默林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馬上明白到,自己不單是變成了最低等的亡靈,同時,還有些其它的什麽也在自己身上發生了。


    “是呀,我也很奇怪,你是第一個我見過的會說話的骷髏人。當然,我見不到我自己的模樣。”跟默林打招呼的骷髏很滑稽地用右手摸著自己的後腦勺,他竟然會有些不好意思。


    恢複了記憶的默林,是一個對黑暗的冥界全知的大人物,‘曾經’。他當然明白麵前的骷髏人的舉動代表著什麽。那是天賦,那是讓人眼紅的能力,那是會害死他的毒藥。


    “不管你是誰,相信我,最好不要在任何的亡靈麵前說話。最後被打成靈魂之火的,隻會是你自己。”在仔細確認了那骷髏人的眼窩中是普通的灰色冥火後,默林給了他一個隻有真正的朋友才會給出的忠告。


    而那個骷髏人沒有一點皮肉的骷髏頭上,表情竟然出奇的豐富,他的下鄂拉到了最下麵,嘴張得老大,“啊?還會有這種事。對不起,我是新來的,我不知道這些規定,好吧,從此以後,我就不說話好了。”。


    默林仍然保持了還有血肉之軀時的習慣,他微點了下頭,輕聲問道:“你叫什麽?我是默林,偉大的……冥神的子民。”,說到後來,他的語氣開始變得低沉,因為,他已經不能再用偉大這個形容詞來誇讚自己,他不再偉大,也許,永遠也不會再偉大。


    過了一會兒,默林從失神狀態中恢複過來,發現那個最低等的亡靈中最低等的灰色初級骷髏人牙齒緊緊地扣在一起,盯著自己一動不動。要不是他眼中的靈魂之火還沒有熄,默林肯定會以為他掛掉了。


    “在問你叫什麽,你怎麽了?”默林說著話站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抬頭看著這個骷髏人時間長了,默林竟然有一種脖子不舒服的怪異感覺。


    “嘿,剛剛是你說的,不要在別的亡靈麵前說話,你也是個骷髏人,現在又怪起我來了。”骷髏人的手向兩邊攤開,做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


    他的表現讓默林哭笑不得,在他長達兩百零三年的記憶中,還沒有一個亡靈,甚至高級亡靈,會像麵前的骷髏人一樣,還會講冷笑話。默林的胸腔兩排肋骨輕顫了幾下,算是憋笑了幾聲,雖然發出的是骨架的嘩啦聲。


    “好吧,是我錯了,你可以在沒有其它亡靈時跟我交談。我想,在這片骨海中,也隻有我能跟你交談吧。”默林有些驕傲地回應著,然後又陷入了深深的自嘲,他竟然會因為自己能說話而感到自豪,這實在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


    “我想,我就叫暴恩好了,我本來就是一堆骨頭。暴恩,暴恩……”剛剛有了名字,暴恩覺得自己的創意不錯,不斷地重複著。


    “好吧,暴恩,如果你知道哪裏有其它骷髏成群結隊地站在那裏,帶我去吧,記得不要說話,我們是時候讓陰魂之塔吹出的風洗一下身體了,我已經有些等不及要成為高等級的骷髏戰士了。”默林的好勝同他的記憶一起蘇醒,剛剛有了個線人,他已經開始利用起來。


    “風?我覺得紅水的池子更溫暖些,我不喜歡那些冷風,它們讓我發抖。”暴恩走了過來,跟剛認識的兄弟默林勾肩搭背起來。


    “拿開你的髒手,卑微的骷髏。等一下,你是說你在血池中進化?”默林立即忘掉了自己做為將軍時的驕傲,血池,那是多麽令人向往的地方。即使是做為將軍時,默林也對那種享受的血浴鍾愛有佳。


    “卑微?你不也是骷髏人?走吧,跟我去我的私密……血池裏好好的暖暖。”暴恩並沒有對默林的無禮言語做出反應,相反,他跟默林摟得更近了。


    ‘忍耐,為了生存,一定要忍耐。’默林也不再對暴恩的親熱提出異議。


    ‘咕嘟,咕嘟’不定時,不定地點地冒起幾個氣泡,這裏真的有一處血池。一處有著鮮紅的上等血泉的血池。鬼也想不到,在最低等的能量微弱的骨海中,竟然隱藏著這樣一個有著高級冥力的寶地。


    “喲吼!”暴恩見到血池後,便拋下了默林,一下跳了進去。等到他漸漸浮上來後,身體已經沾滿了血色的泉液。高級冥力凝結成的血一樣的泉水,會在冥力強盛的地方出現,一般都會形成一個池子狀,這就是高等亡靈們享受的地方。


    當暴恩身上的血泉順著他的骨表流回了血泉後,默林終於明白了這個骷髏為什麽可以說話,為什麽有這麽奇怪的思想。血池中的冥力太精純,就像是上等的補品,而暴恩,則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給嬰兒用神藥,隻會也許會讓他天賦異秉,但絕對不會讓他馬上長成大人,甚至,可能讓他一直留在嬰兒的階段。


    但默林不同,他能感覺得到,自己雖然是骷髏形態,但卻有著強大的精神力量。他需要的隻是用精神力量控製冥力,讓自己這需要冥力才能成長的身體變成讓自己滿意的合適身體。他緩緩地進入了血池,並小心地注視著自己的同伴。無論是冥界還是人世的記憶,都讓默林有著比常人更敏感的心,他懷疑一切人,不管是不是同伴,甚至連自己也懷疑。


    直到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起了變化,而暴恩仍然像在水麵上浮著睡覺,他才把更多的注意力轉向了對冥力的吸取上。一點,一點,強化著自己那不堪一擊的骷髏身體。


    “默林!”


    來自暴恩的一聲大叫把精神高度集中的默林嚇得全身一打冷顫。他一扶血池邊的骨堆,一下跳上了岸。而暴恩則早已經在岸上等他了。看到默林上來了,他才熱情地走過來,“我還以為你變成了不會動的骸骨,原來你還活著,這真是太好了。”。


    “疑?你的眼睛,裏麵的火光變成了藍色!”暴恩在離默林一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叫了一聲後,突然兩肩下垂,顯得很沮喪。


    默林也驚訝了一下,靈魂之火就是眼睛的顏色。灰、白、藍、綠、黃、紅、紫,這是普遍的順序,當然到了最高級後仍然會歸於死亡之色,灰色。而藍色,已經是一個骷髏戰士能到達的最高級別了。他以為,暴恩看到自己的進化,開始心生嫉妒,看來,自己的新朋友,又有可能成為新敵人了。


    而沉默了一小陣後,暴恩卻突然間抬起了頭,“算了,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你走後有機會回來看看我。”。


    這話著實讓默林納悶了一陣,但隨即,默林猜到了他的意思。骷髏人,從灰色的靈魂之火變為白色後,就有著不再那麽易斷的身體,也有了可以擊殺敵人的力量。也就意味著要被選去做骷髏戰士了。雖然擊殺敵人,吸取他們的靈魂之力是更好的成長之路,但上有得,必有失。上了戰場,就意味著隨時被更強大的敵人殺死,隨時會成為別人的午餐。這一切,都無法改變。


    但默林不一樣,他不是個骷髏人,他是個男巫,再之前,是亡靈界的偉人。他有著控製自己的辦法,這就是超級亡靈的特別之處。精神力動了動,默林說道:“嘿,你眼花了吧?我哪也不去。”。


    暴恩再看向默林,他真的揉了揉自己空洞的眼窩,“啊?你沒變,哈哈,還是跟我一樣不會被帶走的。這太好了。”。


    “不,這一點也不好。有機會成為骷髏戰士,才有機會再進一步升級。我們不能一直這樣活著,你應該有更好的生命曆程。”默林開始勸導對自己還算不錯的傻骷髏人。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嗎?但是,每次來帶走的骷髏人中,都沒有我。”暴恩低下了頭,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也知道,自己沒被帶走,其實並不是因為運氣或什麽的。


    默林走近了他,“會有你的,在你的靈魂之火變成了白色之後。而現在,我們就要去實現這一目標。”。


    血池顯然沒有把冥力傳給暴恩,但卻給了他一些其它的東西。他怕寂寞,他討厭自己的生活,甚至不想在這裏繼續呆下去,想跟著那些高等亡靈一起離開骨海。但他沒這個能力,脆弱的身體在進入骨海外圍的迷霧層之前,就已經無法寸進了。現在,粉碎這折磨的時候到了,終於有人能幫他完成他的心願,終於有人能聽他說話。其實,默林的知識中也沒有這一條,骷髏人即使可以說話,也會因為天生的對高等亡靈的恐懼而在他們麵前無法開口。而這條知識,在暴恩與他交心的談話後,他掌握了。做為回報,他將暴恩帶到了他該去的地方——‘骨海的頂部,陰風吹拂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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