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子有些疑惑地看著日暮長川,道:“長川君笑些什麽呢?”日暮長川聽了這話,才把笑容微微收斂,道:“你為了證明這個沙子是活的,你就自己吹風麽?要知道這樣的話,活得依然不是沙子,而是你!”


    織田信子一聽這話,狡黠地微微一笑,道:“是啊,隻要你的目光盯在動著的東西之上,你便知道一切都是活的了!而你幹嘛又把眼睛盯著那些不動的石頭,不流的海水呢?”織田信子說到這裏的時候,自己卻也有些小小得意,覺得自己說的話真的是有幾分道理,於是便朝著日暮長川掀起了小下巴,道:“你覺得我說得有道理麽?”


    日暮長川看著織田信子頗有些任性的表情,心中卻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於是便不忍拂她心中好意,卻是緩緩站起來,行動間,頗有些不便,一邊的織田信子隻把自己細細的胳膊遞了過去,就仿佛再怎麽沉重的東西,她也能幫著日暮長川分擔一樣。


    神色不動,心卻已經遠了。


    沙灘上,映著陽光的兩雙足印之間,是兩人碎碎的言語。


    日暮長川看著遠海,心思沉著。織田信子輕輕笑了笑,指了指遠方的沉沉日頭,道:“長川君,你說那陽光美麽?”


    日暮長川被這話一引,便將目光投得遠遠的。此時那遼闊的海麵上,一輪丹陽猶如藍色海麵吞吐而出的寶珠一般,散發著碎金一般的光芒。


    日暮長川放眼看著遠處的美好景色,想起了身邊的女子,不覺有些啞然,轉過頭的時候,陽光輕輕籠罩著信子,信子看見長川忽而直愣愣看著她,不覺臉上一紅,配著那駝色的光芒,整張臉顯得嬌媚極了。


    長川被這種少女的羞澀輕輕振動了一下心髒,不覺接口道:“是的,很美……”這話剛說了一半,後麵那半句就掩住了。


    織田信子才不去計較長川是否會把這話說完,終於隻是輕輕一笑,道:“嗯,在我的家鄉也有這樣美好的陽光,每到閑暇的時候,娘都會帶著我跑到海邊,在海邊看著這樣暖暖的太陽,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呢!”


    長川看著信子無暇的臉頰,笑道:“你們家就你一個女孩麽?”


    信子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是啦,除了哥哥弟弟之外,還有花子和田子兩個妹妹……”


    長川點點頭,道:“一個美滿的家庭,比起我的來說要好得多!昔年就有些模糊的印象,在我在神州呆了這麽多年之後,全部模糊了!”


    信子頗有些同情地“哦“了一聲,然後道:“我也是離開父母已經一年了呢,我都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曉得我活著!”


    長川聽了這話,問道:“對了,你是怎麽被那個蛤蟆捉到的!”


    信子一聽這話,臉龐卻是陡然一紅,道:“我,一切都是我的錯吧,我自幼喜歡泅水,去年的時候,有一次偷偷跑出海去,因為怕父親發現,於是自己駕了一艘小船在海灣中遊玩,卻不想遇到了那蛤蟆精,而後就被那蛤蟆給抓住了!”


    長川聽這話,點點頭,道:“當日我們救下了你們之後,陳一凡自作主張將那蛤蟆精給放掉了,我其實心中也有些不甘心,還不知道那蛤蟆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曾在南極劍門之上有一個師弟叫作淳於天,他曾說過在東海海疆有一種啃食海難留下死屍的食屍蛤蟆,當日我就懷疑是那種東西,隻是最近細細一想,你們似乎當時都還是活人,那麽那隻蛤蟆它抓住你們是為了幹什麽?”


    信子聽了這話,道:“那隻蛤蟆便是它自己所說的‘黑海使者’,不過關於它的一切我所聽到的都近似於傳說,並不知道是不是事實!那就是在那龍空之海中活著一個海魔王衛,據說這個海魔王衛生前曾是海上傳說中那個舉世無敵的海魔王的使者,後來大戰之後,眾神結下大結界將那海魔王衛封在了龍空之海……之後那海魔王衛雖然不敢再出來作惡,但那龍空之海中卻越來越多的妖邪了,其中據傳就有四大使者,黑色白色紅色和青色,而那蛤蟆就是被稱作黑海使者的黑妖,它專門吸食活人的精力……我們所有的人就是被這個黑妖抓過來!”


    日暮長川一聽到這話,頓時猛然臉色一變,忽然道:“哎呀,那個陳一凡怎地如此自作主張,沒想到那個黑妖竟然是這等為禍人間的妖邪!”


    信子一聽這話,心中倒是頗有些奇怪,道:“當日難道你不知道麽?”


    日暮長川搖了搖頭,道:“我若是知道,則全然不會讓那個陳一凡做這樣的主!我想到的是他作為南極劍門弟子應該知道一些常識的,妖邪之中最為惡劣地就是那些吸食人的精力元神之物!當時那些死去的人多是腐肉爛骨,而那妖邪身上一股子屍臭味道,我以為他就是一個啃食屍體的蛤蟆!萬萬沒想到,它所吸食的竟然都是活人!”


    信子看著長川頗有些憤怒的神情,卻是斂了話,接著搖搖頭,道:“長川君,這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就別放在心上了,更何況那蛤蟆精現在都不知道跑去什麽地方了,我們誰也無法再去找到它,又能把它怎麽樣呢?”


    長川聽罷此話,激動的情緒才是微微有了些平複,而後看著這島嶼周圍的景象,卻是沉沉道:“我不是被那濡女抓住了麽?又為何現在不見那個濡女的影子了!”


    信子剛想要說話的時候,卻是長川猛然麵色一變,看著信子的臉,口中道:“你,你真的是信子麽?”


    織田信子一聽長川這話,不覺麵色卻是一變,道:“長川君,你怎麽說這樣的話?”


    長川看著織田信子那雙水瞳,不覺眉頭一皺,道:“我隻是覺得那濡女跟你長得簡直就是太像了!”


    織田信子一聽這話,卻是頓住了,而後心中砰然一動,略略有些猶豫地說道:“長川君,你說什麽?”


    長川看著織田信子驚訝地眼神,心中更是生了幾分疑惑,但卻並不掩飾自己的想法,而是說道:“我是說,那個濡女長得簡直和你就是太像了,她當時伏在船上的欄杆上的時候,我以為是你被海浪襲擊了,所以才來救她,結果就被抓住了!”


    長川說完此話的時候,卻是猝不及防的,那織田信子猛然間瞪圓了雙眼,朝著長川一把抱了過來,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倒是讓長川又是一懵,道:“信子,你怎麽啦?”


    信子的滂沱眼淚滾滾而出,道:“長川君,原來你心裏有我!”


    長川猛聽得這話,心頭更是生出了疑惑,道:“你等等,你說的這些到底是什麽意思?”


    信子不理會長川,隻是摟著長川,貼著長川寬闊的胸膛,道:“在我們鮮夷流傳著濡女的傳說,濡女是一種以災厄吸引人去救得妖,濡女無形,隻是每次她使用計謀的時候,都會化為你想救的人,也就是你心頭有的那個人!”


    長川聽罷這話,當即就是愣住了。


    也許那一刻,在甲板上他是想起了信子,但讓他相信這一切,卻是多麽的不可能。


    長川麵色有些尷尬,道:“你說得,是真的麽?”


    信子咬著嘴唇道:“嗯!”


    長川隻是搖搖頭,道:“我想,也許你隻是誤會呢!更何況,妖怪的傳說在鮮夷也多是歪傳,神神鬼鬼之事,有豈會有定數?”


    信子本是心情激動無比,一聽這話,頓時整顆心冷了下來,有些不解地看著長川,道:“長川君,難道我信子就這麽不值得你去愛麽?”


    長川看著此時巴望著雙眼盯著自己的信子,卻是輕輕一歎,道:“不是不值得去愛,而是你能夠相信這就是愛麽?你隻不過是當時生活在我身邊的一個女子罷了,可能我的心意轉動之間,你就已經不在我的心中了……”


    信子執拗地看著長川,道:“你騙我,你絕對是騙我,你若不喜歡我,那你就給我一個理由!”


    長川看了看信子,終究隻是一歎,道:“我喜歡的是我的師姐!也就是那個在流海島上盲了雙眼的師姐!”


    信子一聽這話,卻是一愣,道:“什麽,你說什麽,你說那個女子是你的師姐?”


    長川看著信子,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昔日我也並不知道自己喜歡她,但是當那離別的時候,她用仙劍劃開我的麵罩的時候,我忽而覺得有一種心碎的感覺,那之前,我在南極劍門之上整日鬱鬱寡歡,陪著我的便是這位師姐,而少年時候,她更是喜歡親身教我法術……我那一走,對不起很多人,更是對不起這位師姐,那日在海島上遇見師姐成了那番樣子,我雖然強忍著不顯出任何異樣,但其實我的心中卻是痛如刀攪啊!當我發覺師姐空洞的雙眼,而我無法為其診治,更加上師姐弟情分已盡,我隻能將她交給陳一凡……一切,其實都不是我想要的!但我能要的,我卻不能去找尋,因為我還要報仇,我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那些從來沒愛過的事情,就讓它變成回憶!”


    信子眼神中頗有些癡枉地看著長川,眼淚簌簌而下,道:“可是,我不想變成你的回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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