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山路曲曲折折,行了半晌,豐臣徹總算是到了這個村子裏,要是往日的話,他就會直接提著一把長刀找個屋子撬開,而後找張大通鋪就睡倒,如果遇到人阻攔的話他更可能揮刀相向。


    隻是今天不同了,雖然仙元石讓他恢複了一些體力,但若真的要讓他月黑風高截殺一個“鋤禾日當午”的農夫,他還是不太敢於去冒這個險,農民要是扛起鋤頭來並不一定比受了傷的士兵差。


    豐臣徹見自己滿身是血,也是害怕嚇到村中的人,於是索性將那外頭披著的袍子翻了過來,黑色的袍麵掩蓋了身上的血紅色。豐臣徹緩緩走進村莊,才一會兒,就有村中的草狗猛然叫了起來。


    豐臣徹怒視著那隻草狗,那草狗卻比豐臣徹更加憤怒,轟然之間就朝著豐臣徹衝了上來!豐臣徹那可憎的模樣,就算是狗看到了,也不會覺得他是個好東西!豐臣徹心念一動,便想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朝那草狗砸了過去,卻沒想到石頭剛剛拿起,忽而之間隻見這石頭上一個黑影朝著自己的臉竄了過來……


    豐臣徹遭這一嚇,猛然之間丟開石頭去打那個爬在臉上的東西,一巴掌拍下去之後卻見是一隻黑乎乎的老鼠!


    而此時那隻草狗早就轟然之間衝了上來。一口就朝著豐臣徹的脖子之上咬去,豐臣徹早就躲閃不及,隻能用一隻胳膊勉強擋住,那草狗早就一口咬在了豐臣徹的胳膊上,猛然撕咬之時,頓時讓那豐臣徹發出一陣陣哀嚎之聲……那聲音在這村中淒慘慘地傳揚著,一時之間無數的村中百姓的家裏都點起了蠟燭,開了門去看究竟。


    而陳一凡也隨著一戶留住他的善良人家出了門,草狗不愧為忠於職守的動物,此時眼看著燈火四起卻依然在那豐臣徹的肩頭撕咬著,幸得豐臣徹還有幾分力道,此時正用雙手掰開這草狗的大血口,隻是身上卻被那草狗給撕了一個稀爛,就連懷中的那顆珠子都被弄得滾到一邊去了,這時候那香鼠即刻趕了過來,碰巧此時的陳一凡夜剛好趕到,見從那人身上滾下一顆珠子,心道必然是他的寶貝,於是一揮手之間,將那珠子抓到了手中。香鼠也在此時撲了個空,忽而見到珠子沒了,不覺大為詫異,這時候才有一位農戶衝那發瘋的草狗喝道:“你這畜生,快給我回來!”


    那狗倒是十分聽話,一聽到主人的傳喚,旋即丟掉了身下的豐臣徹,而後迅速跑到了主人跟前。此時的豐臣徹登時去了全身的力氣,癱軟在地,身上的傷口剛剛好,此時卻又開始流血了,新的傷口覆蓋住了身體,隻不過此時的血流在那些村中人看來,倒是很容易理解了。


    陳一凡身邊的那個老農大概三十歲左右,腮邊長一些稀疏的胡子,臉上是深刻的溝壑,他緩緩走到豐臣徹身邊,道:“喂,你還好麽?”


    豐臣徹躺在地上低低*道:“我還好!”豐臣徹在神州已經流竄了三年多,此時的神州語從他的口中說出來,一點聽不出是外邦之言。


    老農看著豐臣徹的樣子,心中的仁慈頓時就被激起來了,走到豐臣徹身邊將豐臣徹緩緩扶起來,而後道:“你怎地半夜在這地方出現啊?”


    豐臣徹一時之間沒有話說,隻是輕輕一歎,心中卻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於是道:“我隻是到處流亡之人,今日夜間到此地,卻不想遇到了這隻狗啊,好狗,好狗!”


    老農一聽豐臣徹說這隻狗是好狗,便知道是在讚揚這隻狗忠於職守,於是心地對這人倒是多了幾分敬意,乃道:“你為何流亡啊!”


    豐臣徹歎口氣道:“流寇,鮮夷流寇……”說完幾個字之後,他又是一歎,卻再不多說。


    倒是一邊的陳一凡見到豐臣徹的這般境地,忽而臉上怒氣凜然,道:“那鮮夷流寇當真是害人不淺!”


    老農一聽這話,也是點了點頭,道:“我們這裏雖然離海不遠,可幸虧是山窮水貧之地,鮮有流寇來侵擾,倒也算是落得了一方太平,今日倒真是湊巧,竟然村中來了兩位他鄉客,一個是平寇之人,一個是被流寇侵害了的,也罷也罷,今日兩位就在我家住上吧,茅廬雖小,卻不多你們二位!”


    站在身後的陳一凡聽了這話,恭敬地行了個禮,道:“多謝您了!”


    豐臣徹聽了老人的這般話語,隨即看了一眼陳一凡,眼中頗有些變幻莫測,心中暗道:“此人竟然是平寇之人,那我可要當心一點了!”剛剛想到這裏的時候,陳一凡忽而上前走到了豐臣徹的麵前,豐臣徹本來是被老人扛著胳膊的,此時見陳一凡猛然走到身邊,心中一急,竟然忽而一退,整個人再次摔到了地上。


    陳一凡尷尬地拿著那顆珠子,道:“這位兄弟是怎麽呢?難道這珠子不是你的麽!”


    豐臣徹仰頭一看,才發覺這陳一凡是想將那顆珠子交還給他,於是心中一喜,道:“不,這顆珠子正是在下的!”陳一凡一聽這話,笑了,隨即將那顆仙元石遞給了豐臣徹,更是親自將豐臣徹給扶了起來,隻是抬起豐臣徹的時候,卻隱隱發現,這人長得十分壯實,想到這裏,一絲疑惑湧上了陳一凡的心頭。


    而那豐臣徹也是奸猾無比,此時見陳一凡忽而一頓,眼中顏色一變,就曉得他是在懷疑自己的身份了,於是自作尷尬地說道:“這位兄弟,我這一身橫肉都是打鐵練出來的,可別把兄弟你的小身板給壓壞了!”


    陳一凡一聽這話,心中的疑慮卻是消解了不少,輕道:“哦,這個不打緊,我扛你還是扛得起的!”說罷此言,陳一凡更是將豐臣徹的身體往自己肩頭靠了一靠。


    而那香鼠眼見著自己的仙元石又被還給了豐臣徹,頓時激動地在陳一凡的腳邊蹦來蹦去,陳一凡走了一路之後,轉過頭狠狠地對香鼠道:“你這隻破老鼠,以後再半夜裏麵往外跑,我就不要你了!!”


    香鼠一聽這話,呆呆地愣在了那裏。許久許久,直到眼色變了。


    他想,一定要在今晚把仙元石拿回來,變回女孩子的模樣,然後狠狠地罵陳一凡,叫他以後別對自己這麽凶!


    是夜,村莊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那豐臣徹的身上簡單的裹滿了沾滿草藥粉末的麻布帶子,一層層纏繞著。村中的老百姓平日裏都常常備著一些跌打損傷的草藥,此時那熱心的老農全部塗在了豐臣徹的身上。


    夜色靜悄悄的,豐臣徹和那陳一凡睡在同一個房間裏,直到陳一凡傳來隱隱的鼾聲之後,豐臣徹才緩緩睡下去,那顆珠子在懷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芒,而那一絲絲光芒,也正在朝著豐臣徹的心口,如同水流一般緩緩注入。


    “吱吱”,屋子中傳來了香鼠的聲音,此時的他目光盡數放在那沉睡的豐臣徹的身上,而那淡淡的光澤正是曾經屬於他的仙元石。香鼠悄然從那床鋪的角落之中爬上了床鋪,小心翼翼地朝著豐臣徹的懷中那閃著光亮的地方鑽去,赫然一撲就要將那珠子攬進懷中,隻是這香鼠全然不知,這豐臣徹自來行凶於各處,睡眠自來淺薄,形似真睡,實則假寐。那香鼠一撲之間,豐臣徹卻是忽而扯住香鼠的尾巴,緊跟著另一隻手也是猛然將那香鼠的腦袋給按在了懷中的布衣之間,更是猛然發力。那失去了仙元石的香鼠不過是凡間一隻普通鼠類,此時被猛然扼住,自然無力逃脫,隻能是拚命掙紮著,掙紮著……


    而陳一凡此時正在那睡夢之中,重又看到了那個女子,飄然的,淺淺的身影,形姿如風一般。陳一凡悠悠然悠悠然,如同乘著一葉扁舟,行走於微風輕撫的清澈湖麵。


    白船一葉,女子輕輕站在船首,扁舟輕行之時,陳一凡也於此時發覺自己也整個站在一葉扁舟之上。


    風輕輕吹,女子愀然,眼波流光,盼盼看著陳一凡。


    陳一凡的手不覺伸了出去,仿佛要去觸碰她的臉,道:“是你麽?”


    女子不語,俄而,淚垂落,敲碎青玉湖麵,道:“你還記得我麽?”


    陳一凡看著女子哀傷的臉,道:“記得,記得……我今生都不會忘了!”


    女子淡淡搖頭,道:“錯了,錯了,你今生雖不能忘,但我卻終於要走了!你……多多保重!隻願今生如斯,當時不忘!”


    陳一凡欲要說話之時,卻隻見白影一飄,旋即無聲無息地沉入了湖中。


    陳一凡心中一急,猛然喊道:“你去哪裏?”這一聲喊,陳一凡整個人旋即詐夢而起,後背皆是冷汗淋漓,而一雙手更是握得緊緊的!


    這一醒之間,湖水清影,盡皆散去,耽耽一眼,恍若千年。


    “是你麽?”


    怔怔的目光,卻在此時看到了對麵床鋪上正緊緊摁著香鼠的豐臣徹,陳一凡一見此景,猛然喝道:“住手!”


    陳一凡這一聲咋喝,總算是阻住了豐臣徹的動作,陳一凡旋即翻身起床,衝著陳一凡喝道:“你這廝為何要殺我的鼠!”


    豐臣徹倒是被陳一凡憤怒的目光嚇住了,旋即鬆開手去,那香鼠立刻嗆了幾聲,旋即飛也似地跳下了床,而後猛然躍到了陳一凡的懷中,這一躲就不再冒出腦袋了。


    陳一凡見香鼠安然無恙,倒是斂了幾番怒氣,衝著豐臣徹道:“你這人為何傷我之鼠?”


    豐臣徹見陳一凡目光凜然,隻是眼珠子一轉,忽而愴然大作,幾欲落淚,拜倒在地,。衝著陳一凡哭號道:“陳兄弟,我隻是怕啊!那日我家父老子女盡在酣睡之時,便是在這樣的夜色之中被那些王八蛋的流寇衝進家中……”一聲聲的哭腔,似乎浸透了血和淚。隻是那狡黠的眼珠子卻是隱藏在眼淚之後。


    陳一凡也不禁有些動容了。隻是一想起懷中還在瑟瑟發抖的老鼠,不覺心中仍有隔閡,俄而淡淡道:“那便罷了,我們各自安睡吧!”說罷,陳一凡重新回到了床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铩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神棄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神棄並收藏铩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