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倩影猶在。


    朱老板心頭一熱,隻覺得一夢黃梁卻成了真似的,方才看起來還有些淚眼漣漣的樣子,此刻忽而如一個孩童一樣破涕一笑,啞然道:“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老板娘白了朱老板一眼,嗔道:“我若死了,那先前是鬼把你帶到那樹林子裏啊,你還真是傻啊!”


    朱老板一聽這話,不以為惱,心中反而一陣激動,這般的語氣不是那個朝夕相處的娘子,又會是誰呢?朱老板心中一樂,大喜著站起來,急匆匆握著老板娘的雙手,說道:“娘子,你可嚇死我了啊!”那嗓音中,嘶啞,顫抖,都有,當然最多的還是喜悅。


    老板娘早知道夫君對自己的心意,此刻隻是莞爾道:“你的心意,我全都明白,我怎會丟下你不管呢?喏,你看,這是我在那西元城求救的時候,縣令老爺派過來的一些異能之士,想必,他們必能對付那兩個小子!”說這話的時候,老板娘的手更是指著身後的那一群人。


    一聽到要對付那兩個小子,這朱老板旋即收了臉色放開老板娘的手,走到眾人麵前,對著一幹人隻是一拜,道:“眾位必要擒獲那兩個賊人啊,你們看看我們這個本來還算清平的鎮子,就因為來了那兩個人,看看,現在隻怕整個村子已經死去了十幾人了!”


    那群人中為首的一個黑胖漢子蒼聲道:“這些我們都已經看進眼裏了,那夥人的手段當是頗有些狠毒,竟然將這半條街道都毀掉了!我們這裏的八個人各懷神通,想來對付那兩個小子,必然不在話下!卻不知道那兩人究竟去了哪裏?”


    朱老板看了一眼這黑胖漢子手中的一柄烏沉沉的單刀,忙應聲道:“他們去了香溪鎮!”


    “哦!”這時候站在那黑胖漢子一旁的一個拿著一根竹竿上挑一麵黃色小旗的高個子道:“那香溪鎮在哪裏?”朱老板一聽這話,道:“自這鎮外的林中尋一條小路……”


    這朱老板還沒有說完,卻猛然聽到一聲斷喝,那幾人中的一個操著一個巨大銅錘的矮個子喝道:“你是個白癡麽,我們的意思是叫你帶我們去!”


    那朱老板一聽這話,心知前路凶險,忙是拚命擺手道:“那地方我可不去,我真不去,我怕血!”


    朱老板此話還沒落下,那為首的黑胖子忽而一把將朱老板的衣領給提了起來,喝道:“你知道卻不帶我們去,你怕他們,難道你不怕我們麽?”


    朱老板連連點頭,道:“各位長相如此驚世駭俗,又各懷神通,我自然是怕諸位了,隻是相比起被那二人殺死來說,我寧願躲在這個地方!你們看看這鎮子上的屍體,有幾具是完整的,那兩個根本就不是人啊!”


    那黑胖子一聽這話,當即大怒,一個柚子般大小的拳頭眼看著就要招呼到朱老板的臉上了,卻聽身後一聲斷喝:“且慢!”


    眾人回頭之後,卻見是那個求援的小娘子。老板娘攔住黑胖子的拳頭,對那個黑胖子輕輕說道:“你快些放了我相公,我親自帶你們去!”


    此時那個拿著旗子的高個子一聲冷笑,道:“你們家的男人還沒有女人爽快!”


    黑胖子既聽了此話,便鬆了手,道:“好,那就你帶我們去吧!”


    朱老板一聽這話,乃是上前說道:“娘子,前景凶險,你不能去啊!”


    老板娘笑著對自己的相公說道:“沒事兒,相公,我們還等著領賞銀了!我去去就來!”朱老板一把擰住老板娘的手,麵色動容,眼波流轉,道:“我隻要你平安啊!”老板娘笑著推開朱老板的手,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相公你在家等我回來!”


    一縷倩影隨著眾人漸漸消失在鎮口。看著自己的娘子走在那些長得頗有些奇怪的男人中間。朱老板忽而心裏憋悶的難受。回頭走了幾步,想了幾下,終於還是放心不下,自那廢墟中摸出一把平日裏紅案用的剁豬肉的刀,跟著就朝著去香溪鎮的路上奔去。


    心中呼喚著:“娘子,你等等我!”


    卻說那段心寒領著陳一凡和陳世美,此刻已經到了那香溪鎮中,香溪鎮,香溪鎮,名副其實的就是鎮口那一條清澈的小溪,此時正午剛過,溪水潺潺,十分清澈,遊魚小蝦的身影都能從中看出來,而那濺起的水花中隱隱也傳來陣陣香味。


    段心寒指著溪水對著陳一凡道:“這條溪水乃是一股活泉據傳說有治病之效!”


    陳一凡一聽此話,旋即將背上的陳世美卸了下來,扶他在溪水邊,一邊擦著陳世美滿臉血汙和泥垢的臉頰,陳一凡不覺歎道:“哥哥啊哥哥,我們這才出了那黑林子多久?先是你一路背我出來,然後就是我一路背著你行走……看來我的壞運氣又到了,好像我真不該是這個世界上的人!”


    那段心寒一聽這話,麵上一動,不覺脫口而出:“你……你來自黑巒之森?”


    陳一凡抬眼看了看段心寒,道:“是啊,我是來自黑巒之森,有什麽不對麽?”


    段心寒接著道:“你可曾見過黑巒之森中的一個留著山羊須的矮個子怪人?”


    陳一凡一聽這話,麵上一動,道:“你說的可是那三寸丁的土行孫?”


    段心寒剛剛要欣喜的回答“是”,但是看著陳一凡的眼睛的時候,卻忽而發現他的眼中透露出一陣陣怒意,而口中的“三寸丁”這一說顯然是對那個矮個子山羊胡的人並不友好。


    段心寒愣了一愣,本欲出口的話,卻是忽而改作了試探,道:“那個人似乎有些本事,我曾在那黑巒之森中瞄到過他一眼!”


    陳一凡一聽此話,道:“哼,就算他有本事吧,不過下一次遇見他,我一定要讓他嚐嚐我陳一凡的厲害……”


    段心寒一聽這話,心中更是寒了。


    那矮個子卻是救過他的啊!


    當年的一幕又重現在段心寒的麵前,當時的他正是八歲。


    段心寒所在的杜家算得上是棲霞鎮上的一個大家了,而且也是一個出猛士的家族,祖輩上出過幾個將軍,雖然並非奔馬海外,但卻也能成名於鄉裏。


    因此家庭的教育裏,隱忍,堅強,勇敢是絕對不能忽視的培養方麵。


    八歲那年,段心寒被一個人丟在黑巒之森中培養他的勇者之氣,於那一夜的後半夜,林中忽而幽幽晃出幾盞幽冥一般的火光。


    段心寒伏在一棵古木之後,卻發現那火光之下是一個矮個子,隻是這矮個子似乎想要逃出這個黑巒之森。


    但是他的身體每到那邊緣的幾棵出類拔萃的大樹跟前之後,這夜色中就會忽而閃現出一個巨大的白色光圈,將他整個人封在其中。


    於是那矮個子不斷哀嚎,痛鳴,甚至於形如瘋子般刨著那棵古木,卻不料剛剛被刨掉樹皮的古木瞬間又長回原來的樣子。


    這棵樹,如同神樹一般擁有著再生之力。


    折騰了幾個時辰之後,那個矮子終於還是無力的癱倒在地,手扶著額頭,嚶嚶哭泣著。


    段心寒隱隱聽到那哭泣聲中夾雜著:“幾千年了……我把時間都忘掉了……你們還不肯放過我麽!”說到悲痛之處,他又接著哀嚎起來。


    段心寒還沒有繼續聽下去的時候,忽而感覺身後一股異樣的氣息,等他轉臉去看的時候,不覺啞然失色,那竟然是一隻巨大屹立在一塊長滿苔蘚的山石上的老虎。


    而那巨虎的一雙眼睛此刻正耽耽的看著段心寒,忽而一聲咆哮,聲震山林,接著就衝了上來。


    段心寒本來方才在關注那個矮子,此刻隻能急匆匆去躲閃,誰知道沒有跑到幾步,就轟然之間踏在一根空心的朽掉的木頭上,一隻腳被卡在那爛木頭中,整個人身形不穩,硬生生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緊接著身後更是相繼滾下了數根木頭,將他整個人完全卡在其中,再也動彈不得。


    那巨大的熊掌,眼看著就迎麵拍了下來。


    饒是決不放棄的段心寒,也忍不住絕望的閉上了眼睛,腦海深處,一股來自九幽陰羅的召喚聲已經朝著自己襲來。


    但聽轟然一聲。


    卻不是那巨虎的虎爪撕碎段心寒的聲音,而是那巨虎橫飛出去撞在一棵巨木並將巨木撞開成兩段的聲音。一時間喀拉拉的猛響,顯然這巨虎不止是撞在一棵樹上。


    段心寒猛然睜開眼睛,卻見一雙小眼睛正滴溜溜對著自己看著。


    是那個矮子,此刻他的臉和段心寒貼的很近,卻是邪笑著道:“你是個小孩,怎麽半夜來到這林子中來了?”


    段心寒膽子也頗有些大,見這人模樣奇怪,心中卻並不恐懼,乃道:“我是棲霞鎮杜家的子孫,我爹爹和爺爺要我住在這裏,我要練勇氣!”


    那矮子忽而聽到這話,卻是一笑,也不把段心寒從枯木中救出來,卻是悠悠然坐在了另一邊的枯木之上,而後笑道:“勇氣?你要練就多大的勇氣!”


    那矮子的聲音在此刻變得十分平和。


    陳一凡倒覺得他是個好人,於是道:“我要練就殺敵人千百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勇氣!”


    那矮子一聽這話,笑道:“可是,你現在連一頭老虎都殺不了,更何況千百個穿戴著銀盔金甲的士兵?”


    段心寒身子雖然伏倒在地,但卻並不輸氣勢,道:“我還隻有八歲,等我十八歲的時候,等我二十八歲的時候,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一個大將軍的!”


    那矮子一聽段心寒的話,心中卻像是忽而一動,接著卻頗有些感歎地說道:“你能出得去這個森林,去麵對這世間,自然是有無限的希望了啊!”


    矮子那雙微微蹙著的眉頭裏,似乎藏著什麽事情。


    段心寒輕輕書說道:“你能把我放出來麽?”


    矮子一聽這話,搖了搖頭,說道:“你還是這樣躺著比較好!”


    段心寒一聽這話,隨即悻悻然吐了口氣,想起矮子剛才的話,他的心中頗有些疑問,乃道:“難道照你這樣說,你出不了這個森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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