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歐!”我抓住死亡騎士的胳膊,盯著那片血跡,恨不得把那裏看沒了,變不見,“怎麽會傷到這裏的!”


    受傷的地方幾乎就是心髒的位置無論對於什麽人來說,心髒都是致命的地方,何況死亡騎士比其他人其實在那裏更加脆弱。那顆血髓雖然是石頭,卻遠比德克盛產的花崗岩易碎。差不多隻要是能夠刺進肌肉的武器,就可以輕易將血髓打破。我也曾捧著帝凡赫與另外兩個死亡騎士的血髓去埋葬,當時就給了我生命易逝的強烈印象。


    淡淡的笑著,迪歐並沒有推開我和佩格蘇嫣,好像這樣就能安慰我們似的,縱容著我們的胡鬧:“別緊張,並沒傷到血髓。”


    “真的沒有?”瞪著死亡騎士青白的臉,我逼視他的眼睛,好確定他說的都是實話。


    “真的。”又是那種寵溺和縱容,把別人都當做孩子一般,迪歐的眼睛是溫和的,卻總讓我覺得傷感,“如果傷了血髓,我現在已經死了。”


    不得不相信迪歐的話,不但因為他確實從來沒有對我說過謊(裝啞巴的時候是不說話,並不是說假話),也因為他現在仍是活著的。即使沒有體溫,即使血是冷的,他也是活著的,有意識,會說話,能夠自如行動。


    佩格蘇嫣指著傷口:“為什麽會傷到這種位置?不應該的。”


    經過女預言師的提醒我才意識到,迪歐是不該傷到這裏的人。以前看到他或者其他死亡騎士戰鬥的時候,都是會注意維護自己的胸前的。他們都有著卓越的戰鬥技巧,完全可以在不被敵人發現弱點的情況下掩護好自己的血髓位置。隻除了一次,帝凡赫的自殺式戰鬥。


    而且,以迪歐的能力,即使與石像戰鬥用了太多的時間,也不該會被傷到。那簡直是不可想象的。笨重的石像根本遠不及死亡騎士實力的三分之一,應該輕鬆獲勝才對。


    “戰鬥,受傷,不是很平常的事嗎?”迪歐清淡得如同天空飄忽的雲,“你們已經經曆了戰爭,怎麽會對這種事抱持疑問?流血、死亡,一向是戰鬥的結果。沒有例外。”


    佩格蘇嫣使勁的搖頭:“別想敷衍我,迪歐。你是為了保護我對嗎?保護我和寇達?”


    迪歐沉默了。他不說謊。於是到了不能說實話的時候就會保持沉默。如果是不熟悉的人,他的沉默可以被他利用引導,讓人去聯係到與事實相反的方向。但如果是他的朋友,他就沒有辦法做出那樣的事。此時的沉默,等於默認。


    “能說嗎?”女人比男人更占優勢的地方就是,當女人閃著水汪汪的眼睛注視著男人的時候,男人都無法承受承受,於是無論什麽都最終會說出口。


    例如現在的佩格蘇嫣對迪歐說的話,加上她埋首在迪歐胸前緊抓著迪歐衣服顫抖的樣子。我相信就算是堅韌如迪歐也無法抗拒。當然如果換成是我做出同樣的舉動……呃……惡寒……這種聯想還是算了。總之我是絕對沒可能讓迪歐開口的。


    “佩格……”迪歐歎息。


    我知道他已經軟了。


    “告訴我!”佩格蘇嫣仰著頭望著死亡騎士,眉頭蹙得像一朵花苞。


    迪歐偏過頭,不再看女預言師的臉:“我嚐試過攻擊關節。但隻要關節受到攻擊,就會從口中吐出短箭傷人。而關節的金屬也並不是可以一次就砍斷的。所以我隻好不斷的借著與戰戟相撞把自己的力量傳送到石像直到讓石像徹底粉碎。”


    這種回答似乎僅僅是描述了他的戰鬥過程和理由。然而足夠細心就能明白他受傷的原因。足夠細心的人當然不是我。


    佩格蘇嫣點頭:“我想,是我受到石像攻擊被踢飛的時候或者之後不久,你攻擊了石像的關節。因為無論對於誰來說,與石像戰鬥都會首先想到那個位置。可是出乎意料的,石像的口中吐出了短箭。為了保護當時不可能躲避的我與寇達,你就直接用自己的胸膛接下了短箭。就是那時受了傷。對嗎?”


    “佩格,你真不該這麽聰明。”迪歐苦笑。


    “走吧。”佩格蘇嫣不再繼續在迪歐受傷的問題上糾纏,開啟了最後的這扇門。


    與之前的簡陋不同的,門內是裝修得精美的書房。整整三麵牆都是高及屋頂的滿牆書架,即使如此還是沒有一絲空位,被各種各樣的書籍擠爆。正靠近門對麵的牆的地方放著一張寬大的書桌,後麵是塞著舒適的羽毛墊子的靠背椅。室內的亮光絲毫不會遜色於陽光照耀下的地麵,因為同樣的有夜明珠在照明。(伊爾迷公爵家的夜明珠可真多!我在心裏感歎著。)


    隻不過,這一切都已經蒙了厚厚的塵土,看上去灰撲撲的。昔日的繁華成了如今的落魄,竟然有一種恍然的哀涼錯覺。


    佩格蘇嫣珍惜的捧起書房裏看上去最普通的東西隨意放在桌麵上的盒子擦掉上麵的灰,小心翼翼的打開。如同捧著一顆心髒,生怕舉動稍微重了些會影響它的跳動,讓它消失在風裏。


    裏麵有一封信。佩格蘇嫣眼睛裏含著氤氳的水氣,使勁壓抑著,才沒有讓眼淚滾落下來。她的手抖得厲害,根本無法拆開信來遑論那雙眼睛恐怕已經被模糊得根本讀不了字了。


    我被女預言師要求代勞,讀起了那封寫於十四年前的信:


    “我親愛的女兒佩格:


    “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有一天你會成長得這麽優秀的,我的女兒。你讓我自豪。


    “現在的你已經有了可以幫助你打破石牆的朋友,以及願意為你舍命戰鬥的人。當爸爸的,心裏真是安慰。而最讓我驕傲的,就是你繼承了巴薩的箭技,可以獨立射中那隻鳥了。那真是了不起的能力,佩格,你一定拿到了巴薩的弓箭,並且可以自如的使用。恭喜你,我的女兒,你是我們的驕傲,我們的一切寶貴所在。


    “我親愛的女兒,我後麵所說的,可能對你來說是殘酷的。也可能你已經體會到了這些殘酷。那是一條很可能會充滿了痛苦與艱難的路,滿是荊棘與深淵。可是我詳細你,我的女兒,無論怎樣的困難你都能戰勝,因為你是倔強堅強的,是我們最鍾愛的女兒。


    “在你還小的時候,巴薩就預言了你的未來。死亡騎士將出現在你的身邊。隱藏在黑暗的魔王是強大的,即使是巴薩的預言也不能見到所有。也許,有一天你自己的能力可以超越巴薩,見到更多更明確的未來。


    “我和巴薩都為你擔憂。死亡騎士是一個可怕的名詞,它所預示的是鮮血與苦難,死亡與悲哀。這個詞從來不會帶來歡笑與幸福,因為死亡騎士本身就是與那兩個詞絕緣的。


    “於是我傾盡心力尋找死亡騎士的相關資料,努力想要了解他們的一切信息,包括曆史。然而越是深入越是讓我驚心動魄,太可怕了。為什麽,我的孩子,你要承受這些痛苦?巴薩不止一次哭倒在我的懷裏,為了你的命運悲歎。


    “可是,正如巴薩說的,預言不是為了悲悼未來,而是為了改變那可悲的命運。正因為知道了結果,才會了解需要努力的方向。佩格,我的女兒,你要記住,命運是在你的手中的。你是偉大的薔薇之預言師。


    “我所收集的所有關於死亡騎士的資料都在這裏了。希望能夠對你有所幫助。


    “祝你幸福,我的女兒。我愛你。吻你。


    “爸爸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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