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鳶早已渾身無力,下不了馬車。


    隻能順從趙非荀的建議,羞臊的佯裝睡著,躲在他的懷裏,任由他抱著自己進了語雲齋裏。


    關上門後。


    衣衫一路自書房落下。


    豔紅的床單之上,是女子泛著粉的肌膚,鬢邊發髻上的墜子隨著動作輕晃,珠光淺淺,喘息盈盈。


    一如他心中所想所念。


    ……


    再之後,石榴進來收拾東西,錦鳶正坐在妝鏡前梳妝,篦子梳著青絲,眼神去不敢看鏡中的自己。


    石榴撿起堆在圈椅上的衣衫,看著一處裂開道口子,不免有些可惜,捧著去尋錦鳶,“這衣裳還是昨兒個第一次上身,就破了一道口子,隻是這針法實在複雜,奴婢不懂,不如拿出去請外頭的繡娘修補?”說著,她嘟囔著說這可是上好的料子。


    錦鳶臉頰火熱,又想起昨日那些畫麵來,梳發的動作快了些,“不用了,拿去扔掉就是!”


    石榴:“啊?”


    石榴:“娘子真要扔了呀?”


    石榴的語氣太過詫異,愈發讓錦鳶麵上發燙,她低頭裝作挑選首飾,回了一句:“我隨口混說的,拿去壓箱底下。”


    石榴一臉可惜著道:“今後娘子都不穿了麽?明明娘子穿這身衣裳那麽好看。”


    “不穿了。”


    她盤起發髻,插入南紅玉簪,臉頰紅著咬牙道:“不穿了,再也不穿了!”


    石榴雖不解,可聽著娘子語氣有了幾分情緒,不敢再多問,捧著衣裳出去。


    錦鳶才放下篦子。


    盯著銅鏡中的自己。


    什麽大公子對她的裝扮反應平平,都是他故意裝出來給她瞧的。


    前天夜裏那樣……


    昨日白日裏還、還……


    念及這些不能為外人道的種種,她咬了下唇,真真是羞煞人也。


    袁大夫的話當真沒有錯,大公子體內的餘毒真是一點兒也不會影響日常起居……


    她今後再也不要穿那樣的顏色了。


    待她梳妝完畢,屋子外傳來竹搖的聲音,帶了幾分欣喜。


    “娘子!”


    “柳嬤嬤來啦!”


    錦鳶臉上的羞澀漸漸淡去,掀起眼瞼,眸色平靜如一潭死水,應了聲‘我這就出來了’,她戴上耳墜,起身出門去。


    今日,是她去錦家認親之日。


    也是與爹爹、幼妹重逢之日。


    *


    錦氏一夜被噩夢纏身。


    熬到清晨的太陽升起後,不等婆子來喚她起身,便早已梳妝打扮好,端著側妃的尊貴,通身的金銀玉飾,將她的蒼老、疲憊掩蓋在珠光寶氣之下。


    坐上馬車一路趕到拈水巷錦家。


    錦家門童認出是側妃的馬車,卻因未提前收到裏麵的傳信,對今日側妃一早上門有些詫異,卻也不敢阻攔,派人去告訴老爺後,恭敬地放行,請入正廳上首。


    等錦大與其夫人趕來時,就見錦氏端坐在上首,目光透著死氣沉沉地看向他們二人,也不站起身見禮,隻昂起下顎,麵無表情道:“妹妹恭喜兄長,又得一個讓錦家攀上富貴的外甥女!”


    自因接回錦父一事,兄妹二人已許久不曾走動。


    錦大當家做主了這麽多年,愈發愛麵子,哪裏容得下自己的權威被嫁出女如此挑釁,這會兒麵對錦氏陰陽怪氣的語氣,他當即皺眉:“這就是你在南定王府的規矩?!見了兄長也不起身,也不問安!”


    錦氏勾出一抹冷笑:“兄長都要置我於死地了,難道還不容我有幾分脾氣?”


    錦大指著她沉怒訓斥:“一大早來家裏發什麽瘋!恕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來人!請錦側妃出——”


    “老爺!”錦夫人連忙出聲打斷,“二妹妹向來穩重,今日如此倉促前來,肯定是有什麽急要事要說,難免因心急語氣難聽些,老爺您是兄長,便不要和二妹妹一般見識了。”錦夫人說完後,揚手屏退屋中的下人,擠出溫柔之意,看向錦氏:“這會兒隻有咱們自家人,二妹妹大可不必有其他顧慮,但說無妨。”


    錦大板著臉,用力甩袖,在下首左手邊落座。


    帶著火氣的端起一盞茶水。


    麵對錦夫人的示好,錦氏連看都不曾多看她一眼,依舊盯著錦大:“兄長可知——”


    “咚!”


    錦大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撂下,潑出來的茶水打濕了袖口,語氣冰冷至極:“我不知!”


    錦夫人用帕子在嘴角壓了下,這一會不再出聲幫忙勸著。


    既然小姑子不領她的情,自己又何必湊上去臉去給人扇。


    錦氏迎上錦大的怒容,心底止不住的冷笑,自小到大,這位兄長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大,容不得旁人的半點不尊敬。


    她壓下眼底的諷刺之色,故意一字一字的吐出口:“今次小趙將軍凱旋回京,納了一個妾室,名叫錦鳶,今年二十有二。”


    錦大聽的眉心擰緊。


    在聽到姓氏及年齡後,似乎想到了什麽,眉頭愈發緊皺,看向錦氏。


    錦氏繼續:“此女原是小趙將軍身邊的一名丫鬟,家裏人丁凋零,生母早亡,隻剩下一個孱弱的父親與年幼的妹妹,聽說前些日子還撇下此女搬走了,想來是此女身份實在太低,又是奴籍,隻能當賤妾,許是得郡主喜愛,有心要給她抬個身份,左右輾轉打聽其亡母身份,也不知怎得,打聽到接走其父其妹的正是拈水巷的錦家。而此女的亡母正好名叫垚娘。”


    當錦氏念出垚娘二字時,她緊盯著錦大的反應。


    錦大先是一愣,隨後呢喃著‘垚娘……是垚娘的女兒?可二十二雖……那不是……’


    他掐指算著,口中喃喃自語。


    算出來後倏地站起身來。


    身軀因激動而微微抖動著,“那孩子二十二歲的話,豈不正是垚娘服侍王爺那會兒懷上後生下的孩子?!”他激動的團團打轉,轉瞬後又恨聲罵道:“那對父女竟敢騙我!口口聲聲說垚娘隻有錦蝶那丫頭一個女兒!隻可恨他們死的死、瘋了的又逃出去不知下落——害的我如今才知道此事!”說完後,他又看向錦氏,眼神哪裏還有方才的冷漠:“二妹妹知道那錦鳶生辰是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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