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方子,白院正一把老骨頭實在撐不住了,讓徒弟扶著他下去休息。


    輕風拿著方子,領著軍醫去抓藥、熬藥,又告訴錦鳶,等會兒會有小廝過來守著,旁邊有間幹淨屋子,姑娘隻管先去歇息就是。


    錦鳶應下。


    將軍府中布置簡單,一路進來連棵盆栽、矮樹都不曾看見,更沒有什麽裝飾性的花花草草。


    屋中除了必要的床榻、方桌、兩把椅子,再無他物。


    床榻上甚至連床幔都沒有。


    她恍惚想起……


    在清竹苑正屋裏也是如此簡單。


    後來不知從何時起,屋子裏多了不屬於不屬於大公子的箱籠,多了美人榻,多了妝奩台,多了床前的一把座椅,多了放置她筆墨紙硯的多寶盒……


    回憶如海潮般洶湧而至。


    錦鳶坐在扶著床柱緩緩坐下,走的久了,膝蓋在坐下時會微微刺痛。


    她卻早已習慣。


    被水霧蓋住的視線再一次落在趙非荀麵龐上。


    她鼻腔發酸發痛,無人時,才敢落下眼淚。


    眼淚成串的砸落下來,打濕了大公子的手背,她連忙用袖子擦拭,觸及他微燙的手掌心,她忍不住用雙手攏住,大公子粗糲的指腹抵在她的掌心,隨著抬起的動作,像是他在摩挲著掌心般。


    可大公子沒有醒來。


    她以頭抵著自己的手背,壓抑著嗚咽哭出聲來。


    細弱地,在安靜的屋子裏響起。


    “您曾讓我等著您回來……可您遲遲不歸……”


    “我性子急,等不住了……求娘娘允了我來尋你……”


    “等您醒來了,別惱我……”


    克製了半年的思念、半年的忐忑不安、半年的牽掛,在這一刻終於趕到大公子身邊,她再也克製不住。


    眼淚將趙非荀的手背打濕。


    哭的肩頭顫抖。


    似是要將所有情緒統統發泄過來。


    又或是想要讓大公子聽見,奢望著他早日醒來……


    “趙非荀——”


    她哽咽著,抬起頭,眼淚成串滑落,眼眶哭的殷紅幾乎要滲出血色來,“你何時才會醒——”


    話音未落。


    門外傳來陌生的腳步聲,繼而有人敲門。


    錦鳶連忙擦幹眼淚,應了聲‘請進’。


    一個小廝推門進來,拱手先給她見了個禮,“姑娘,隔壁屋子裏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被褥都是新的沒人用過的,姑娘的行李也放過去了,還簡單準備了些飯菜、清水。之後小的守著將軍,姑娘一路辛苦,先去隔壁好好休息。”


    錦鳶起身道謝,並未推辭。


    一是沿途趕路,她已經有一個月不曾好好收拾自己,身上氣味難聞;二是她也的確需要好好進食、休息,之後才能有力氣服侍大公子。


    她去隔壁屋子仔仔細細更衣洗漱、洗頭,幸好準備的清水足夠多,否則都不用她用的。


    洗完頭擦至半幹,又吃了一碗熱騰騰的麵食,倦意逐漸湧上,也不再勉強自己撐著,踏踏實實睡了一覺。


    等到醒來時,夜色已深。


    這才連忙趕去大公子屋中服侍。


    雖然大公子身邊不曾離人,但小廝總沒有婢女們來的仔細,甚至為了方便擦洗、更換被褥,連一件衣裳都沒有給他穿上。


    錦鳶替他擦身。


    請小廝幫忙扶著,給大公子穿上件裏衣,換了被褥、枕頭等物,又從隔壁屋裏翻出來一套月色秋羅帳子裝上。


    忙完後,恰好輕風送來湯藥。


    錦鳶接過,一勺勺喂著。


    輕風在一旁無事可做,感慨了句:“還是姑娘細心,我們給大公子喂湯藥,總容易流的到處都是,一天衣裳都不知道要換幾身。”


    或許是因院正來了。


    輕風的語氣較之白日裏更輕鬆了些。


    錦鳶淡淡嗯了一聲,手上喂藥的動作沒有停下,“所以都不給大公子穿衣裳了是麽。”


    輕風:……


    忽然想到了什麽,輕風連忙繞到錦鳶身邊,長長拱手作揖:“好姑娘!好姐姐!等大公子醒來後,這事你可千萬千萬不能告訴大公子!”


    大公子向來孤傲。


    若是讓大公子知道自己大半個月赤身裸體的躺著,非要把他扔去演武場狠狠操練上一個月不可!


    錦鳶險些被他的語氣逗笑。


    硬是忍了下來。


    “好,我不說。”


    輕風長鬆一口氣,順勢在床前的踏板上坐下,“院正來了,姑娘也來了,我才算是鬆了口氣。”輕風目光也看像似是沉睡的趙非荀,“想必,大公子也快醒了。”


    語氣雖輕,卻盈滿期許。


    在深夜的燭火之下,微微發光。


    不止錦鳶,整個將軍府的人,甚至是前來探望的南定王、其他將士們也都是這麽認為。


    趙將軍快醒來了。


    也該醒來了。


    自錦鳶來了將軍府後,便寸步不離的照顧著趙非荀,連夜裏也在屋子裏守著。


    起先輕風還會勸她。


    錦鳶直接搬出禾陽郡主來,說自己是奉了郡主娘娘的命,片刻也不敢疏忽。輕風拿她沒法子,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張美人榻放在一側,令尋了一麵屏風擋在榻前。


    將軍府中不知情的將士們驚嚇,大公子側臥豈會容他人安睡?更何況還是一個丫鬟?


    這等大公子醒來見了,輕風就不怕被扒了皮?


    個別知情的侍從、小廝認出錦鳶來。


    默默表示這算的了什麽。


    打算等大公子醒來後,看這群沒見識過的兄弟們驚掉下巴的反應。


    但將軍府裏輕鬆的氣氛才持續了四五日,複又凝重起來,甚至比他們來之前更甚。


    白院正接連換了三次方子。


    不見任何起色。


    換到第四付時,喂下湯藥後的半個時辰,大公子開始吐血,幸好白院正處理得當,很快緩解。


    之後,白院正再如何篤定,不敢再用猛藥,一邊再用護心丹續命,打算這麽養上一個月後,看看是否能夠送將軍回京、或是去江南休養醫治;一邊讓徒弟寫信去江南收集各類偏門毒書送來。


    拖延了二十日後。


    北暉一行風風火火趕來了。


    從第一輛馬車裏下來的竟是——


    “鳶姑娘!”


    “姑娘!!!”


    錦鳶滿目詫異,看著風塵仆仆的兩個姑娘跳下馬車。


    “石榴……”


    “竹搖……”


    錦鳶快步上前,“你們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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