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婆婆得了吩咐,端來熬到的湯藥。


    推門進了正屋,一眼就看見錦鳶側臥著在床上哭,嚇得啞婆婆隻當姑娘難受得緊,立刻心疼地小跑到床邊,蹲著輕拍她的後背,又急口不能言,隻能啊啊地出聲。


    錦鳶一時止不住眼淚,又怕繼續令婆婆擔心,連連搖頭:“婆婆別擔心,我沒事…沒事…隻是高興……這叫喜極而泣……”她望著啞婆婆關切的臉色,聲音虛弱著,眼中還在湧出眼淚,麵頰發紅神采奕奕,“我是高興過了頭。”


    啞婆婆才鬆了口氣。


    抽了塊帕子替她擦去眼淚,把藥端到錦鳶麵前。


    錦鳶撐著胳膊坐起身,一口氣飲盡。


    這次帶來的藥方多為猛藥。


    味道酸澀得難以下咽。


    連錦鳶這樣喝慣了苦藥的人,也忍不住皺眉忍著,生怕幹嘔出來。


    啞婆婆連忙遞來一碟子果脯,錦鳶連著吃了兩個才壓下不適,她才請婆婆幫忙,扶著她脫去外衣後,再度躺下去。


    婆婆瞧著她眼眸亮晶晶的,便知姑娘是真高興了。


    雖不知是因什麽事能讓姑娘如此開懷,但啞婆婆也忍不住替她開心起來,她在床榻旁坐下,伸手替她掖了肩頭的被褥,慢慢打手勢。


    【不能再哭了,再哭該眼睛疼了。】


    【姑娘快睡會兒】


    錦鳶乖巧地點頭。


    一頭烏發散著,眼睛哭的微紅,鼻尖也蹭得發紅,這般模樣,看起來像是個嬌嬌兒,如何不會讓人心軟。


    啞婆婆憐愛地摸了下她的額頭,仍然有些燙人。


    起身去浸了帕子過來放在額上敷著。


    額上涼意襲來,降下了臉上的熱意。


    也安撫了她過於激動的心情。


    猛藥藥性重,沒一會兒就催生出濃濃睡意,眼皮耷拉下來,逐漸入睡。


    而在廳堂旁,用屏風隔開的書房裏。


    趙非荀正與顧臨邑、絡腮胡子三人商議製炭一事,顧臨邑舌燦蓮花,還遞上了他連夜寫出來的文書,正試圖說服趙非荀,要將製炭之事全權由寨子負責,他們願意與青州府二八分。


    顧臨邑本就是偏門的鬼才。


    經他之口說出來,聽得絡腮胡子都覺得,麻煩事都被他們寨子裏幹完了,青州府隻要跟在屁股後麵撿錢。


    但顧臨邑眼前的人,是趙非荀。


    聽他說到一半,趙非荀已經分了神。


    他聽見屋子裏傳來小丫鬟說話的聲音,因隔得有些遠,聽不真切,不由得想是不是小丫鬟病的厲害了?念畢,不由得皺了下眉。


    輕風怎還未將大夫請回來?


    顧臨邑看趙非荀皺眉,心底成算有些不太足,試探著問了句:“不知將軍有何見解?”


    趙非荀收回思緒,兩指屈起,不輕不重輕敲兩下。


    “其一,你隻砍不種,整個伏諸山上的蟲漆樹能夠青州府發多少年財?其二,蟲漆樹就在山上長著,懂得製炭的人不是沒有,若有人偷偷上山伐樹後燒製成炭,比你售出的價低,但於他們而言,賺的已經不少,窮瘋了的大有人在,假日時日,這些偷賣之人漸多,勢必會擾亂市麵上的賣價,屆時,你們所製的炭也就不得不降價售出,分給我青州府的利潤自然隻會更少。”


    顧臨邑沉默。


    這些他也想到了,隻是刻意隱去不提。


    他想要的是由青州府出麵,扯著州府的大旗,自然能震住這些偷雞摸狗之人。


    眼下趙非荀毫不留情地直接挑破,他如何還能張這個口?


    不是隻聽說他善謀劃,沒聽說他連這些經商之道也懂啊!


    趙非荀語氣一變,目光淩厲看向顧臨邑等人,“今日將話撂在這兒,我要的是青州府百姓富起來,而非你們伏諸山寨子裏的人。你既然領著寨子向我效忠,自然可以得一分利,若無貪心過盛——”


    趙非荀站起身,雙手鬆鬆背在身後。


    語氣已近冷漠。


    “恕青州府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顧臨邑瞬間後背逼出一身冷汗,立刻站起身,拱手明誌:“屬下對將軍絕不敢有二心!”


    趙非荀視線落在他的手上,冷笑一聲。


    更讓顧臨邑心裏打鼓。


    趙非荀踱步走到青州府輿圖前,手指在伏諸山附近劃動,最後劍指在伏諸山西北山腳方向的牟定縣上,“製炭之處定在這兒,牟定縣三麵環山、離群索居、植被荒蕪,又緊挨伏諸山山腳,先將山腳上擴一裏地內的樹木全部砍伐,以防製炭走火牽連其他村落百姓。牟定縣記錄在籍的村民不過七八十人,老弱居多,征用不了多少人手,製炭所需的人手以征用年輕徭役的形式,每兩個月輪換一批徭役,按月發放定額工錢,如此輪回替換,讓青州府下年輕人養住、留下,等拿了工錢再回去後,也能讓家中人果腹活下來。”


    趙非荀在說這些話時,語氣平靜。


    卻聽得顧臨邑驚歎,甚至因眼前這位將軍的目光之長遠、心懷百姓之心而震驚——


    他們在伏諸山多年。


    見慣了上任就施粥攢好名聲的知府,但該收的稅絕不手軟,更不願為了百姓向京城請命,而趙非荀才來青州府多久,竟然肯向皇帝諫言,免除青州府三年稅收,之後發布的一道道文書他們也都看在眼中。


    從未有一個知府願意這樣為百姓著想。


    授人以漁、而非授人以魚。


    絡腮胡子則單純多了,聽得鼻孔張大,呼哧呼哧的喘氣——他的製炭法子,竟然能養活那麽多那麽多人?!


    “製炭所需用到的多為苦力,寨子裏的人多少有些腿腳功夫,用來充作苦力未免有些大材小用,既然你們長居伏諸山中,就將山中巡邏的差事交給你去辦。等到第一批炭銷往京城,風聲傳出去,定會有宵小之輩上山偷伐砍木。炭木售出後所得,按一九分,徭役、雜項支出全部計算在青州府的九分中。”


    一、一九分?


    顧臨邑因趙非荀燃起的慷慨激昂之心瞬間冷卻。


    顧臨邑咬牙心痛。


    臉色實在有些難看。


    而身旁的絡腮胡子掰著手指頭算了下一九分的錢財,他當初偷偷燒的炭不多,但現在巡撫大人都出麵了,規模肯定不會少啊,就是一九分那也得不少錢啊!可比他們過著靠山吃山的日子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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