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在旁邊的府兵聞言,向後避開了幾步,同輕風站到一起去。


    見慣了大公子對錦姑娘的明目張膽的偏寵,這會兒再看大公子扶著姑娘上馬什麽的,他們竟也都不吃驚了,覺得稀疏平常了。


    果然,人的適應能力都是極強的。


    錦鳶上馬仍有些膽顫,不由得將趙非荀的胳膊攥得緊緊的,坐穩後,她正想去看趙非荀,恰好有一侍衛來匆匆尋他。


    錦鳶連忙鬆開手,攥緊了韁繩。


    腰背板的筆直。


    趙非荀察覺到她的動作,掀了眼簾看去,小丫鬟戰戰兢兢的坐在馬背上,滿臉的緊張,嘴唇都快繃成一線了。


    “放鬆,這馬性子溫順,不會自己跑起來的。”


    小丫鬟僵硬著脖子,扯出一個更僵硬的笑臉來:“是——”


    趙非荀無奈。


    望著小丫鬟的眼神,卻分外溫柔。


    還把府兵叫來牽著韁繩,趙非荀才離開,走到一旁去聽侍衛的稟報。


    在他耳邊,是青州知府的動靜。


    而他的眼中,是小丫鬟微微彎下腰,伸手撫摸馬鬃的畫麵,眼眸中的溫柔幾乎能滲出來般。


    “大公子,青州知府從帳中出去沒多久後,就派了一隊人馬朝伏諸山裏去了。”


    趙非荀背著手,粗糲的指腹摩挲著,臉色肅冷,勾唇諷刺道:“青州知府三年任期將滿,被我如此威脅,怎會不動其他心思?即便他不敢,底下的人定也會慫恿他去幹。既然陛下想讓青州府在狩獵時期亂起來,我又何必去滅這把火。”


    禁軍統領,不就是陛下想添一把火的證據?


    侍衛聽後忍不住心驚,念頭才過腦袋,又聽見大公子雲淡風輕的問起:“安撫圍場外的流民青州府派了誰去?”


    “知府大人委派了同知去的,屬下命人遠遠地看著,的確是發了撫慰銀下去。等同知的人走遠後,屬下攔下幾個流民打聽了,每人隻給了一兩二錢,說剩下的八兩銀子,要等禦駕回京,且他們不能再聚眾鬧事,才能給他們。”


    “這些流民…”侍衛言語間有些不忍,延陵這一代的生活已經算是艱難,他們本來還能靠山吃山,結果連住的家都被征用了,又碰上青州府這種貪汙的官僚風氣!想起那些百姓拿了銀子後,不敢再鬧事,甚至還下跪叩恩,侍衛心中萬般不是滋味,“怕他們再來討要回去,就像上次那樣,都急著想要把銀子兌成米麵口糧,聽他們的口風,如果之後能給足八兩最好,如果隻能給一半也成……”


    果真,趙非荀麵色沉了,“青州府的這把算盤打的實在精細!”


    背在身後的拳頭緊握,青筋暴起。


    侍衛躬身,“可憐的還是無辜百姓……”


    何嚐不是。


    青州府這盤爛棋——


    也該清局重開了!


    趙非荀雖然厭煩這些權利之下的陰謀算計,但陛下擺明了要將他拉入這趟渾水,既然不得不做,他便不會再中途抽手。


    他斂起外泄的情緒,“還有何事?一並報了。”


    侍衛道:“屬下這些日子駐紮在府衙裏,聽到些風聲,說青州府裏的通判與伏諸山山賊窩裏的大當家有所勾連…怕是此次同知會找上大當家,是否需要屬下提前安排人馬部署一二?”


    這些山賊都是要錢不要命的角色。


    一旦拿了買命銀子,誰知道會跑出來多少瘋子。


    趙非荀頷首。


    “那——”侍衛躊躇了聲,“是否需要再同顧公子打個招呼?”


    “不必。”趙非荀鬆開背在身後的手,已然想結束談話,“我留著他還有另用,犯不著為了一個青州府讓旁人覺察出來。”


    侍衛抱拳應下。


    “屬下告退。”


    趙非荀沒有點頭允準,侍衛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目光征求著望向主子。


    “去傳話,把錦——”


    趙非荀目光再一次看向不遠處的小丫鬟,她坐在馬背上頭,似乎膽子大了些,讓府兵牽著韁繩慢慢踱步走著,那僵硬的身板,讓趙非荀看著都想皺眉頭。


    小丫鬟連馬都不會騎。


    又是個謹慎膽小的性子,將她送回去,免得她見了血光驚嚇。


    話才到嘴邊,又止住了。


    錦鳶坐在著,正慢慢習慣這一顛一顛的起伏,視線不由四掃,胸中自有一份開闊疏朗,視線無意撞上了遠處的趙非荀。


    她有些意外。


    大公子不是在同人說話?


    怎麽倒看起她來了?


    錦鳶抿起嘴角,向著露出一個恭順的笑臉。


    卻不知,她一顰一笑,令趙非荀改了主意。


    “無事,退下吧。”


    侍衛不明所以,但不敢深究,躬身退下。


    趙非荀抬腳,向著錦鳶走去。


    罷了。


    自己總不會護不住她。


    難得秋獵,她這般喜歡騎馬,沒必要為那些山賊掃了她的興致。


    趙非荀走到她的馬旁邊,錦鳶正要翻身下來行禮,被他摁住,“坐著就好。”說罷,手心向著她朝上。


    錦鳶不明所以,彎腰詢問:“大公子要什麽?”


    趙非荀拿眼看她。


    清冷的麵龐上,是她有些陌生的溫和。


    “把手給爺。”


    錦鳶照做。


    就被他握住了手,隨後聽他忍不住笑著說她:“手心都被汗濕了,就這麽緊張?”


    錦鳶……


    立刻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無奈,卻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眼神打趣地看她,就等著她回話。


    錦鳶麵頰嫣紅,抿著唇,輕輕點頭。


    連同心跳也一並快了兩下。


    “奴婢不會騎馬,自然緊張。”


    她如實回答。


    趙非荀卻像不太滿意,故意用力捏了下她的手掌,息道:“果真是個愚奴。”就鬆開她的手,朝輕風牽著走來的黑馬而去。


    錦鳶隻敢盯著自己的手,耳中傳入‘愚奴’一詞,心中登時有些不安。


    邊上的府兵立馬低頭。


    這語氣不像是訓人,更像是在……調情?


    隻不過是大公子式的?


    府兵他不敢聽啊!


    錦鳶低頭看了眼微微發紅的後背,她隻顧著緊張,未曾注意到趙非荀的神色,再看府兵一反常態的表情,她遲疑著悄聲問了句:“我方才是說錯話了,惹大公子生氣了麽?”


    府兵:???


    錦鳶也愣住了。


    “是說錯話了?那我方才該怎麽回?”錦鳶兀自想著,趙非荀長居邊境之地,必然希望身邊的人精通馬術,她剛才應當回‘奴婢會勤勉學習馬術’才對是麽?而不是如實答自己真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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