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不要嚇我……”


    喬櫻兒連連搖頭,眼淚簌簌,不敢聽下去。


    喬母卻像是沒有看見她的恐懼,聲音愈發用力,脖頸間暴起青筋:“等我死了,你爹爹知道與趙家無緣,定會隨便找個莽夫打發你嫁出去,若、若你認命了,你這一輩子就完了!記住——”喬母瞪著雙目,“你隻有靠郡主!讓郡主放了你兄長——你們兄妹倆一定要互相扶持,記住了嗎!娘隻能用死再幫你一次——”


    “不!不……不要!櫻兒什麽都不要!隻要娘!”


    喬櫻兒哭得止不住抽咽。


    喬母握著她手的力道放輕了些,眼底的光亮愈發刺眼:“不……你該要的……本來就該是你的……不要像我——”


    她眼神僵硬的從喬櫻兒麵上移開,死死盯著門口,忽然暴怒吼叫,聲音尖銳高亢:“這日子我早就過夠了!如今——如今舍了去倒也幹淨!我這一輩——徹底成了笑話!活得沒一日順心……”她猛地抽出手,向著半空用力抓去,憤恨叫道:“爹——娘——你們把我嫁入喬家這虎狼窩裏、嫁給喬家的混賬畜牲——把綰黃害死——”


    喬櫻兒從未見娘親如此駭人失態。


    跪在地上的婆子也是嚇得一臉煞白。


    “娘您別嚇櫻——”


    還未說話,那高抬抓去的手猛地砸落。


    喬櫻兒腦袋一片空白。


    怔怔地湧出眼淚。


    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而門外湧來幾人的腳步聲,兩個小廝直接闖了進來,把喬櫻兒擠開,上前一探鼻息,說了句人死了,然後就要把人裹在席子裏就要抬出去。


    喬櫻兒這才反應過來,發了瘋似的衝上去:“你們要做什麽!你們要把我娘帶去哪兒!”


    小廝一把扯開她,皮笑肉不笑的佯裝恭敬:“好讓小姐知道,如今姨娘正懷著胎,怕有衝撞不得辦喪事,得當日直接抬出去埋了。”


    喬櫻兒怒目而視,嗓音嘶啞:“放肆!我娘是喬家三媒六娉進來的夫人,理當——”


    “哎喲,小姐不知道啊?”


    小廝嗤笑了聲。


    喬櫻兒愣了下:“什、什麽?”


    “老爺昨夜已經寫了休書,吩咐我們人一斷氣就往外送。”


    “不、不可能……”


    喬櫻兒喃喃自語一句,仿佛她的天都塌了。


    小廝卻不再管她,抬著席子直接出門去。


    喬櫻兒在後麵追趕,又被院子裏的婆子攔住,鎖回她的房間裏,隔著門,傳來婆子的聲音:“姑娘快別哭了,兩個月後就要出嫁了,聽說是去個富商家裏當姨娘,一應嫁衣、喜被都還沒準備好,與其有精神哭哭啼啼,不如快些做點針線活,免得讓婆家笑話!”


    喬櫻兒撲到門口,拍打著門:“我要見爹爹!爹爹要讓我見誰!你們騙人!我要見母親——讓我見母親——母親不會不管我……”


    可門外,無人理會她。


    喬櫻兒沿著門板,無力跌滑下去。


    明明一日前,她還是喬家大小姐,是禾陽郡主的義女,為何……


    為何短短一日,就變成了這樣?


    娘死了……


    爹爹還要把她嫁出去做妾……


    不、不——


    她不甘心!


    母親、母親絕不會不管她的!


    她還有母親!


    *


    清竹苑中。


    錦鳶在屋子寫完了十張大字,連竹搖趴在外頭窗子上看她都沒發現,竹搖衝她一笑,讓她把寫的字拿來看。


    錦鳶也不扭捏,走到窗口,拿給她看。


    撥雲從外麵回來,臂彎裏挎著一個巴掌大的竹籃,裏頭裝了好些新鮮的花,才一回來,就看見兩個姑娘隔著牆,一裏一外湊在一起看字。


    瞧著有趣。


    撥雲也走上前去,笑吟吟道:“在看什麽呢。”


    竹搖哎呀了聲,連忙半掩了道:“快別看了,不然這人又要說頭疼了。”


    錦鳶掩唇笑。


    撥雲取了兩朵花出來,一朵簪在竹搖頭上,“多謝你心疼我,給你一朵最好看的。”另一朵想替錦鳶簪上,輕輕呀了聲,眨著眼,唇邊含笑道,“原是頭上已經有兩朵花兒戴了,自然就不稀罕我手上這一朵了。”


    錦鳶一時有些不解,“哪裏有兩朵?”


    說著還抬頭摸去。


    竹搖瞧了眼她的發簪,先想明白了撥雲話裏的意思。


    偏錦鳶慢了兩拍,等摸到了頭上那支南紅玉蘭簪後才明白過來,登時臉都紅了,跺了下腳:“連你也來打趣我!”


    撥雲後退半步,搖頭笑著道:“我這哪裏是打趣,分明是大實話——”


    錦鳶臊紅了臉,把紙往竹搖懷裏一塞,從屋子裏繞出去就要打她,跑了兩圈,皆是香汗淋漓,又一起坐在廊下擦汗歇息。


    撥雲才又問她們剛才在看什麽。


    錦鳶接了她的花,就不同她計較了,回道:“在看我寫的大字。”


    撥雲湊過來,“我看看。”


    粗粗翻了遍後,笑了一聲,這會兒又不拿她玩笑了,安慰了一聲:“不礙事,我那會兒寫的還要醜些,再多寫寫會好看的,這才寫了幾日。”


    錦鳶把大字疊了起來,麵頰微紅,柔聲道:“你說的是。”


    竹搖也道:“她雖沒學成,但是方才那兩句話說的沒錯。不過還有一句,她沒告訴你。不怕寫的醜,就怕——”還故意拖長了音,搖頭晃腦,賣弄關子。


    撥雲&錦鳶好奇:“就怕什麽?”


    竹搖眯眼笑,“就怕不肯寫,像她——”蔥白似的指尖輕輕一點,隔空點在了撥雲身上,笑的肩都在顫。


    撥雲叉腰,“好啊,姑娘!戴了我的花,還說我的壞話,看我今兒不揭了你的皮!”


    又換成她們二人你追我趕。


    錦鳶被她們隔在中間,也笑的喘不上氣。


    輕快的笑聲灑滿廊下。


    午後,姚嬤嬤同撥雲去庫房盤點秋日裏要搬出來的器皿、屏風、一應裝飾,竹搖和錦鳶,還有一個撥來的針線婆子在院裏的樹蔭下縫製趙非荀的秋衣。


    錦鳶做繡活精細又認真。


    針線婆子連連看了她好幾眼。


    起先竹搖隻當是她也好奇姑娘的容貌、性子如何,後來隱隱發現有些不對,笑著作隨口一問:“你這婆子來做針線也就罷了,怎麽總瞅著我們家姑娘,這又是個什麽道理?”


    錦鳶看向婆子。


    婆子先是告了個饒,視線又繞回錦鳶身上,眼神帶著探究:“是我瞧著姑娘麵善,像是舊人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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