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陽郡主在聽見喬櫻兒最後的兩句話,心底最後一絲不忍徹底散了。


    到現在還不知悔改。


    她所謂的不敢,隻是怕丟了禾陽郡主養女的這個身份。


    而非是真的知道錯了,更非是明白了自己對她的良苦用心。


    最後一詞高攀,徹徹底底傷了禾陽的心。


    “來人,送喬家母女出府。”禾陽郡主拂袖轉身,語氣不重,卻足以能聽出她的決絕,“今後趙喬二府再無幹係。”


    言罷,抬腳離開。


    離開的背影一如來時,雍容華貴。


    仿佛喬家這對母女並未影響到這位尊貴的娘娘分毫。


    趙非荀也落後一步,跟在郡主娘娘身後離開。


    跪在屋裏的喬櫻兒聽見這一句話後,痛哭一聲:“母親……您當真不要孩兒了麽——”被稍慢一步的吉量用帕子捂住了嘴,“喬姑娘藥不能亂吃話更不能亂講,今後休要再用這個稱呼,免得叫人聽去後笑話姑娘。”說罷,吉量站起身,抬手示意婆子們上前,把人安安靜靜的送出去,別驚擾了前麵席麵上的賓客,最後看了眼手中的帕子,輕飄飄扔到了喬家母女的身上,嫌惡道:“一並扔了出去,髒。”


    這一對吸足了娘娘血肉的害蟲,總算是被拔了下來。


    吉量轉身離開。


    氣的喬櫻兒胸口劇痛——見母親一時惱怒了她,竟然連一個丫鬟都這麽欺辱她!


    喬家母女被婆子捂住了嘴巴,一路綁著、背著人,悄無聲息的送出了趙家,送進喬家的馬車裏。


    馬夫見主家被這般‘送’出來,夫人小姐的臉色難堪至極,趙府裏的人也不像以往那樣客氣了。馬夫暗覺不妙,一個字也不敢多問,駕著馬車掉頭就走。


    躲進了馬車裏後,喬櫻兒用手背死死捂著嘴巴,才不至於哭出聲來,這會兒她們已經到了外頭,絕不能被人察覺了去,更不能丟了外人眼中喬家小姐的臉麵。


    可想起郡主說的那些話,她眼前隻剩下了絕望,看向身旁的母親,壓著哭聲問:“娘…娘娘不要我了……我今後這麽辦……還有什麽臉麵在京中見人……我們、我們該怎麽辦……還有、還有……兄長的事情……”喬櫻兒的眼底生出害怕來,“若是、若是讓爹爹知道了……兄長是因為聽娘的話,才被關進了廷尉府該怎麽辦啊?”


    她急的簌簌落淚。


    聽著小女兒無助的哭聲,喬母空洞的眼底才有了波瀾。


    喬母握住她的手,呢喃一聲:“別怕,有娘在……”


    喬櫻兒愈發恐懼,甚至連身子都在顫抖。


    “還有……爹爹遲早會知道郡主和我們斷絕關係的事情……若是、若是再知道您和太傅的事——”喬櫻兒的臉色煞白,“爹爹會打死您的!”


    喬母的身子顫了一下。


    迅速鬆開握著喬櫻兒的手,眼神狠怒,低咒一聲:“閉嘴!”


    這番模樣,著實將喬櫻兒嚇到了,她有些陌生、害怕的看著眼前的娘親,眼淚無措的落下,“櫻兒……不敢說了……娘……您不要凶櫻兒……”


    女兒顫顫巍巍的哭聲在耳邊響起,才讓喬母徹底回了神。


    她看著櫻兒眼底的害怕,心中大痛,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別怕別怕,我的兒……有娘在,一切都會好的。別怕……隻要有娘在……”她的視線死死盯著一角,聲音更低沉了幾分:“禾陽她麵冷心軟,你是看著她長大的孩子,不會狠心真的不管你。隻要……隻要……”


    她死。


    隻要禾陽‘逼’死她的。


    她的一雙孩兒,就能活下來。


    被喬母抱在懷中的喬櫻兒卻渾身發寒,不安的緊緊抱住她。


    卻不敢深思那一句‘隻要’後的話。


    *


    壽宴上,賓客們交談甚歡。


    除了壽星趙太傅今兒個人逢喜事精神爽,這位儒官難得敞開了喝,席麵過半就撐不住悄悄吐去了,見人久久不回來,主桌上的小趙將軍也沒了人影,賓客們有些議論了。


    結果誰能猜得到,郡主娘娘代壽星出麵了,輪番敬酒一杯,已示今日招待不周,眾人哪敢不賣娘娘的麵子,紛紛笑著道吃好了喝好了,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席麵結束後,留下小趙將軍作陪,又請諸位移步去看戲。


    各色茶水、糕點齊備。


    若不想看戲,旁邊也備著京中時興的玩樂。


    看了兩出戲,消了食,緩過來的壽星也露了麵,與諸人一起玩了幾把文人雅客的遊戲,贏得滿堂喝彩,真真是賓盡主歡的一場宴席。


    傍晚時分,宴席散場。


    郡主娘娘也陪著趙太傅在門口客客氣氣的走送賓客,二人站在一處,便如似神仙眷侶,叫人實在羨慕。


    如此也就罷,偏他們還養出了一位炙手可熱的驃騎將軍。


    這會兒也在門口跟著送客。


    趙非荀雖是武將,但長在書香世家,既沉穩剛毅,又有遠見卓識、手段殺伐果斷,身上戰功赫赫,看他正值青年,將來還有大好前程,再加上郡主娘娘、趙家門楣,實實在在是一門滿京城都尋不到的好親事啊!


    就是不知誰家姑娘有幸,能嫁入這麽好的夫家嘍!


    送走最後一位賓客,禾陽郡主麵上的淺笑瞬間收起,連看都不看身旁的太傅一眼,轉身往府內走去。


    趙太傅邁了兩步追上,溫聲喚她:“郡主——”


    禾陽郡主當真停了下來,轉過身來。


    趙太傅目光柔和,想要開口關心一二時,被禾陽郡主搶了先,隻聽見郡主客客氣氣的同他道:“太傅身子不適,不必勞累再走去後宅,這些日子還是住在前院歇息為好。”


    不等人回應,郡主抬腳就走。


    趙太傅……


    他吐了口濁氣,扶額。


    門口的下人們連忙四散開去,恨不得不要在跟前侍候,生怕把主子們慪氣時說的話聽去!


    趙非荀難得見母親如此生氣,餘光中察覺父親臉色不大妙,暗自嘶了一聲,拱手道:“父親早些歇息,兒子告退。”


    說罷,轉身才走兩步。


    就被趙太傅叫住。


    “過來!”


    趙非荀背著暗歎一氣,轉過身回道:“時辰不早了,父親今日也乏——”


    “跟我來。”


    趙太傅眉宇皺起,眼神審視著掃過他,語氣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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