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語氣中滿是欽羨,眸光分外明亮地望著錦鳶,似乎隻要她點了頭,錦鳶便徹底與她們不同了,今後就要享受榮華富貴去了。


    一旦有人開了口,其他人也跟著人七嘴八舌問了起來。


    錦鳶應付著這些善意的詢問,笑容逐漸有些牽強。


    聊著聊著,有人感慨著說了句:“要我是錦鳶姐姐你啊,我就打死都不回來,死都要抱住趙將軍的大腿才好。”


    錦鳶尋了個借口:“我家中上有老小等著銀子使,我怎能不回來…”又怕被人瞧出端倪來,她苦笑了一下,眼梢無力的垂下,恰好擋住了眼神。


    “錦鳶姐姐就因為這才回來的?”問話的丫鬟分外吃驚。


    其他幾個丫鬟也是驚訝的看著錦鳶。


    反倒是把錦鳶弄得糊塗了。


    她問道:“是這段時間府裏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姐姐不知道?”


    “外頭的那些傳聞你一個都沒聽見?”


    “你這些日子都去做什麽了啊?”


    錦鳶搖了搖頭,“不知道,”她又添了句,“我溺水後傷了身子,昏昏沉沉了好幾日才能下床,自顧不暇,哪有精力去聽外麵的消息,你們快告訴我罷,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丫鬟壓低了聲,湊近些後才說:“聽說,通緝令上的胡人就躲在我們府裏!”


    語尾氣息奇異,像是驚怕,又像是興奮。


    錦鳶皺起眉來,“是有人見到了嗎?”


    另一個丫鬟搖頭,“我們自然是沒有見到,隻是外麵到處都在傳,說胡人就躲在國公府裏,還說小姐是被胡人猥褻了後才躲去五通觀裏的,總之傳的有鼻子有眼睛的!真的不得了!”


    丫鬟們臉色各異,都藏不住隱隱的擔憂。


    錦鳶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個傳聞不止是在詆毀國公府,更是要直接壞了沈如綾的名聲,而且傳得後院裏的丫鬟都知道了,錢氏卻不加以製止?


    不像是錢氏狠心毒辣的手段。


    錦鳶語氣凝肅了些:“既然是外麵的傳言,你們又是從哪兒聽來的?”


    丫鬟們被問的語塞,互相看了眼,七嘴八舌的回道:“我們也不知道是誰先說起的,不止我們院裏,估計後院裏的下人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錦鳶垂下眼瞼,蓋起眼底的驚愕。


    這分明是有人故意在國公府的後宅裏傳播,難道是趙非荀安插在府邸裏的眼線故意為之?想讓後宅裏先亂起來?可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呢?


    莫非…


    錦鳶眉心狠狠一顫。


    雲秦胡人還藏身於國公府裏?!


    既然還藏在後院裏,那自然會有人能見著胡人……


    而錢氏一改常態,非但沒有懲戒自己,而是命她明日就出發離開京城,極有可能是想將胡人藏在一同出城的馬車上!


    這就能接上方才莊婆子說的那些話了!


    自從胡人殺人案發生以來,城羽營嚴格把守幾個城門,錢氏等人毫無把胡人送出城的時機,而京城中傳聞越傳越廣,甚至連後宅裏都是,他們已如熱鍋上的螞蟻。


    所以,在趙非荀親自送回她回來後,錢氏他們認定了趙非荀對自己有意,兵行險招,讓她掩護胡人出城——想必,明日她必會在城門口見到趙非荀。


    而趙非荀呢?


    為何要送她回來?


    或許,就是為了讓明日的一切發生。


    從國公府裏將胡人引出來。


    她從頭到尾,不隻是一個玩物,還是一個棋子…


    “姐姐?”


    “錦鳶姐姐?”


    “姐姐的臉色怎麽忽然這麽難看?”


    “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麵前響起的關切聲才將錦鳶從絕望中解救出來,她今日唇色本就淡,這會兒更是顯得蒼白,微微一笑,“落水後留下的病症,有些頭疼,不礙事的,教你們擔心了。”


    幾個丫鬟聽她說頭疼,紛紛起身告辭。


    “姐姐快歇息罷,明日等姐姐好些了,我們再來找姐姐說話。”


    錦鳶起身送她們出門,哪怕臉色病弱,但眉眼間蘊藏著的溫柔依舊:“怕是不成了,夫人命我明日出城去五通觀裏服侍小姐。”


    丫鬟們聞言詫異道,替她不平。


    “夫人是怎麽想的,將軍才送姐姐回來,姐姐的病還沒好利索,就這麽急著讓姐姐去伺候小姐,這分明是故意磋磨姐姐!”


    “就是就是,姐姐這些日子被小姐呼來喝去的,這日子還不如當初在外院當差時舒服呢!”


    “而且也不見小姐將姐姐提為一等丫鬟!”


    錦鳶耐心的聽著,對這些抱怨聽過就當聽過了,並不放在心上。


    跟著這些主子們,平安二字都尚且不能保證,旁的…還能奢求什麽。


    送走這幾個丫鬟後,錦鳶關了門,拿起之前做了一半的針線活,這一做就到了入夜後,她早早洗漱,熄了油燈後上床歇息。


    這一覺,竟也是一夜無夢。


    次日,天色才將蒙蒙亮時,莊婆子就來院中喚錦鳶起來,等著她洗漱妥當後,帶她去小門,門外已有一輛豪華寬敞的馬車候著。


    另有一個婆子、一個馬車在旁等著。


    莊婆子同二人交代了幾句,又繞著馬車走了一圈後,才讓錦鳶快些登車,又吩咐她見了小姐後仔細小心侍候著,旁的一概不提。


    錦鳶屈膝應下,鑽入馬車。


    本以為胡人會被藏在馬車裏,一進去後,裏麵隻有軟凳,還有些沈如綾愛吃的糕點。


    她四下打量,一時未察覺出有何異樣。


    直到馬車緩緩前行,開始跑動後,從後車壁裏傳來一道悶哼聲,驚得她瞬間從軟凳上移開,眸光驚慌的盯著嚴實的車壁,心跳聲劇烈。


    胡人就藏在馬車壁裏…


    她才意識到,這架馬車裏麵並沒有外麵看到的那麽寬敞。


    之後,她再不敢坐在後壁前。


    身子緊貼著側壁,目光盯著後壁,一路都不敢鬆懈。


    馬車靠近城門便慢了下來,四周變得嘈雜。


    太陽也逐漸升高,遮蔽嚴實的馬車裏愈發悶熱。


    坐外頭車板上的婆子掀開簾子,笑吟吟著一張臉,熱情道:“錦鳶姑娘,前麵出城的隊伍還要排上一會兒呢,車裏悶熱的很,不如上外頭來坐著透透氣?”


    簾子掀開後,刺目的陽光射入馬車裏。


    錦鳶不由得眯了下眼,目光清淺的從婆子滿額頭的汗珠上掠過,從善如流的點頭應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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