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肅見到四周的情景都有些驚了,他沒想到情緒感染的效果如此卓越,連忙壓製心中憤怒,控製在一個比較合適的範圍,同時朝眾人壓了壓手掌。


    “你們的想法跟我一樣,八家子村的人罪無可恕!我們一共失去了十名同伴,整整十人,他們是誰的摯愛親朋,由這些受傷最深的人來處決他們,有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


    眾人對張肅的決斷沒有任何異議,相信那些失去摯愛親朋的人一定是最悲傷,最憤怒的,由他們來執行處決非常公道!


    很快,從人群中走出五名執行者!


    五名八家子村的人被帶到操場上,執行者沒有用刀,因為這幾人當中有三名女性,所以采用更加幹脆的槍。


    砰砰,砰砰砰……


    五聲槍響之後,這場由八家子村混入兵營製造的夢魘宣告結束。


    不,並沒有徹底結束。


    張肅安排人把五具屍體搬走,接著看向文明守護的戰鬥人員,目光在留守的十三人臉上打轉,麵色鄭重道:“外來入侵者解決完畢,那麽現在就應該追查一下這件事的責任人了!到底是誰最後拍板,決定開門放八家子村人進兵營?站出來!”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張肅嚐試著調動心中恐懼情緒,隻可惜現如今讓他恐懼的事情並不多,一時之間效果不怎麽好,通過這個操作他認識到短板,以後著重加強虛構情緒的鍛煉。


    恐懼的情緒不夠強烈,但好歹還是有,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咕咚!


    人群之中,一名男子忽然跪倒在地,看向張肅和李宗楷,麵色痛苦道:“閻羅王,李會長,今天這場浩劫,我難辭其咎,之前是我,我同意放那些人進來的!”


    “何均……唉。”


    李宗楷見到跪在地上的男子,痛心疾首,這人平時辦事穩重,武力值方麵不算拔尖,但卻是一把多麵手,能帶隊、能衝鋒,在營地還能管理一下內政方麵的事務,卻沒想到他會犯下如此錯誤。


    “還有我……”


    又一名男子,咕咚一下跟何均並排跪在一起,悲痛不已道:“決定是我和老何一起下的,如果要罰的話,連我一起罰吧!”


    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之前八家子村的人來到兵營外,對於是否接納他們,戰鬥人員當中產生過分歧,此時跪在地上的何均和丁小帥就是執意堅持開門的兩人。


    張肅見情緒影響生效,立刻控製內心,盡量平靜下來處於一種古井無波的狀態看向場中兩人,在不需要的時候,他要養成情緒波動微弱的習慣,以免對周圍人群造成不必要的影響,好在這種鍛煉並不困難。


    不過最好還是找到開關的辦法才行,隻是現在沒功夫!


    “留守營地十三名戰鬥人員,僅有你們兩同意接納八家子村的話,肯定不會開門,說吧,究竟還有什麽隱情!”


    張肅心裏話,如果自己和於文都不在天馬嶼,又沒有委派臨時指揮的話,大概率會采取少數服從多數的方式來進行決策,更有可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來,直接不予理睬。


    如果讓他知道天馬嶼遭遇的事情,肯定會默默的給自己點個讚,在大橋堡鄉上門求助的事情上,鍾筱珊等人的抉擇跟張肅所想別無二致。


    安全或危機,延續或滅亡,並非冥冥之中的定數,根本還是人為導致。


    張肅的話問出口,一時間人群沉默,隱情當然有,隻是不好說……


    留守營地的戰鬥人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顯有事情難以啟齒。


    普通成員的情緒就複雜了,他們的生命安全得益於戰鬥人員的保護,可這一次差點因為決策的失誤而葬送生命,但他們很清楚,即便如此,他們這些享受庇護的人也沒有資格站出來評判。


    “大壯,你來說!”


    看了一圈,最後張肅還是找到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大壯。


    大壯身高有一米八六,就算放在高個如雲的北方來說,那也算出類拔萃,而且身材十分壯碩,一身腱子肉,足有兩百四十多斤,是李宗楷留在兵營的最強戰鬥力,如果隻考慮近身肉搏,他也是整個文明守護的第一。


    聽到張肅點名喊自己,大壯表情糾結的撓撓頭,一跺腳,開口訴說緣由。


    “我們……我們大多數人並沒有,沒有明確表態,所以,所以……主要是八家子村那些人太能騙了,一個個看著可憐得要死,還有……還有當時他們說起李會長定下的製度,最後秉,秉承救助為主,幫扶為輔的宗旨,就……就那啥了。”


    無論在什麽地方,總會有搖擺黨出現,這是很難避免的事情,但救助為主,幫扶為輔這條政策讓張肅感到十分不滿!


    “張先生,這件事上我也有嚴重的錯誤,我要向你檢討!”


    事情走到這一步,李宗楷覺得他的確難辭其咎,果斷的站出來承認錯誤。


    如果不是因為李宗楷身份特殊,加上【忠誠烙印】的緣故,張肅真覺得這家夥是在故意搞事情……


    “老李,你讓我說你啥好,特麽的這是末世,末世懂不懂啊,不止喪屍會吃人,人也吃人,人比喪屍還壞,八家子村的人為了活命坑害大家,他們有錯嗎,站在他們的角度來看,那特麽一點錯都沒有!


    如果他們成功了,對這班弟兄實施的惡行在他們自己人眼中就是英雄壯舉,為了生存,人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你說你怎麽想的,會定下救助為主,幫扶為輔這種狗屁政策!”


    張肅很氣,但立刻將憤怒一股腦的潑到李宗楷頭上,免得散播到四周影響到眾人,罵過之後看向四周,態度堅決的說道。


    “我的想法非常明確,外麵有再多幸存者,一百,一千,就算上萬人,如果要以犧牲我們自己人為代價去拯救,那沒有商量的餘地,如果一定要有人犧牲,隻能是外麵的人,你們覺得對不對?”


    “對,太對了!”


    “沒錯,張大哥說的沒錯!”


    周圍所有人聽到張肅的話,頓感心中有暖流湧動,這種理念跟之前李宗楷提及的一些政策方向大不相同,但卻很受眾人的歡迎,試想如果連自己同伴的安危都無法保障,又有什麽資格去救助外來的幸存者?


    經曆過末世的拷打之後,什麽白蓮,什麽聖母,全都死了……


    “今天這件事,我相信不管做出什麽決定,你們內心的出發點都是好的,但好的出發點並不能為錯誤買單,該追究的責任,一定要追究!”


    張肅收獲了一波好感之後,轉頭看向何均和丁小帥。


    “這件事我深刻的認識到錯誤,是我的經驗不足,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李宗楷心中情緒複雜,他第一個站出來承擔責任。


    “不,李會長,你並沒有責任,因為我們在做出決定之前並沒有跟你請示,這是我們自作主張,責任都由我來承擔!”


    “是啊,李會長,你定製度的時候跟現在情況不同,是我們不懂得變通才釀出慘禍,怪我們!”


    跪在地上的兩人並沒有推諉,死了那麽多同伴,這責任怎麽推都推不掉。


    周圍人低聲細語,張肅耳朵微微抖動,將大多數談話內容都聽到了耳朵裏麵,普通成員們雖然沒有開口替誰求情,但話裏話外的意思很明確,不能怪責李宗楷,因為現場至少有一半人都是因為他定下的製度,才有機會進入兵營,成為文明守護的一員。


    這件事很棘手,很難處理……


    這裏麵涉及到原來首領定下的規章製度,民主投票,默許等行為,如果沒有發生後麵的事情,八家子村的人循規蹈矩,哪怕是很久以後再次團結起來暴動,那都好說……


    可現在死了十個人,問題就嚴重了!


    李宗楷的過錯有,但不大,製度的使用需要根據環境變化來變通,這沒什麽好說的,可以說整個文明守護的發展都是建立在他設立的一項項製度之上。


    以後肯定會要改變,但前麵的事情無法追究。


    於公於私,甚至考慮到輿情,張肅都不會大力處罰李宗楷,那麽剩下就是兩名真正做決定人。


    如何判罰落在張肅頭上,重了吧,不合適,輕了更不合適!


    “你們倆,抬起頭看我!”


    張肅轉過頭看向何均和丁小帥。


    兩人抬起頭,何均臉上滿是滄桑,約莫四十來歲,丁小帥就年輕了,二十出頭,跟齊小帥相仿,兩人出生於同一個時代,家長也都起了同樣的名字……


    “是不是以為老大很好當,做決策很容易,現在因為你們倆的決策死人了,說吧,怎麽辦?”


    張肅雙手一背,難處理,那就先踢一次皮球試試,心中無波瀾,認真感受兩人的情緒。


    “怎麽做都無法挽救同伴的生命,但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罰,就算要我死,我也在所不辭!”


    丁小帥歇斯底裏的叫嚷,表情決絕,一副慷慨就義的態度。


    何均卻沉默了好一會,沉悶道:“我不能死,我要為犯下的錯誤贖罪!我死了,就沒辦法贖罪了,更對不起那些死去的同伴的親朋,我要贖罪。”


    微眯雙目,張肅靜靜的聽著兩人說話,沒人發現他眼神一亮,就在剛才,他清楚的看見丁小帥眼角顫動了一下,而且下意識想要往何均那邊瞄,但他克製住了。


    如果隻有這個細微的動作,張肅並不會多想,但在模模糊糊之間,他察覺出兩人的情緒波動,那是一種非常玄妙的感覺。


    聲音低沉的何均心中滿是悔恨,口中雖然說不能死,但卻沒有從他的語氣當中感受到對活著的渴望,贖罪之說基本可信。


    與之相反的則是丁小帥,他情緒非常複雜,張肅沒辦法分辨其中各種情緒究竟是什麽,但從中他察覺出一抹僥幸,或許是因為僥幸的心理占比重很大,這才被他察覺到。


    如果沒有何均在一旁做參照,張肅還真有可能無法探查出丁小帥的複雜情緒。


    僥幸。


    張肅不喜歡僥幸的情緒,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丁小帥在僥幸什麽?


    僥幸這場災難沒有波及更多的人?


    僥幸閻羅軍團迅速趕來,化解災難?


    還是心存僥幸,希望可以用誠懇的態度騙取同情,然後免於處罰?


    除了第一種僥幸,其他的兩種都讓張肅感到厭惡,加上丁小帥微表情暴露出來的心思,他心中已經有了處理這件事的答案。


    “我尊重你們自己的選擇!”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張肅走上前,拉動槍栓對準臉上滿是驚慌錯愕的丁小帥。


    噠。


    一槍射出,不到兩米的距離,根本不存在脫靶的可能性,子彈擊穿棉帽,非常果斷的帶走了丁小帥的生命。


    “既然你願意用生命慰藉亡魂,一路走好!”張肅走上前,蓋上丁小帥不甘的眼皮,遮住了殘留在雙眸上的詫異。


    隨著話音落下,回蕩在曠野上的槍聲也逐漸平複。


    四周圍人們目瞪口呆,這……


    這就審判了?


    張肅用行為告訴所有人,沒錯,就是如此雷厲風行,他站起身看向一旁的何均:“你選擇用餘生來贖罪,那就看你以後的表現,我相信你不會讓大家失望!”


    擊斃丁小帥非常突然,過程十分短暫,除了極少數閻羅軍團的人沒有被嚇一跳之外,隻有何均……


    他除了最開始被槍聲驚了一下,條件反射的抖了抖身子,從那之後一動不動,仿佛身邊的人是生是死與他毫無關係。


    聽到張肅的話,何均抬起頭看向張肅,點點頭,沒有說話。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覺得沒啥了不起,歲數比你大不了多少的人,輕鬆拿捏生死,就你個小逼崽子還敢跟人家唧唧鬧鬧,張老板沒一刀劈了你算是給我麵子,你特麽以後好自為之!”


    人群後方,丁勇國表情嚴肅的教訓著外甥鄭子文。


    “他……可他,他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我沒見識過。”


    鄭子文看著張肅處置丁小帥的果斷狠辣,心頭一顫,但作為叛逆的精神小夥,屬於心服口不服,處於半服狀態。


    丁勇國猛吸一口氣,要不是此刻環境不對,他掄圓了就要給鄭子文一巴掌,壓住火氣道:“你特麽不懂得從別人的反應來判斷事情嗎,幾百號人對他恭敬有加,就你多個腦袋?滾一邊拉去,看你煩!”


    張肅能聽到人群中好幾處議論聲,也知道丁勇國在教訓侄子,但他沒功夫認真細聽,看著何均灰敗的目光,心中歎了口氣,抬手道:“起來,回隊!”


    處置完主要責任人,間接責任人也要懲罰!


    張肅看向李宗楷,語重心長道:“老李,今天這件事說你有責任也可以,說你沒責任也可以,我覺得你應該接受一些懲罰!”


    “該罰,該罰,張先生你說怎麽樣都行,我絕無怨言!”


    李宗楷態度端正,十分誠懇。


    “不否認你在內政建設方麵的能力和成績,但缺乏對末世生存相關的正確判斷,最近一段時間稍微休息一下,主要協助劉垚和楊信齊的工作,有沒有問題?”


    張肅說完,李宗楷還沒啥反應,人群前麵劉垚和楊信齊兩人嚇了一跳。


    天馬嶼在接收了北城四虎的人馬之後,人數直接飆升到七百多,即便是所有人都聚到天馬嶼,各個分部之間的磨合需要時間,最大的首領不必多說,就是閻羅王張肅。


    而各自分部的管理者大概率是以前的首領。


    本來,樂購分部群龍無首,張肅時不時放出風聲要讓李宗楷接手管理,文明守護加上樂購分部接近四百人,超過天馬嶼人數的一半,人多也就象征著權力大。


    現在完了,直接被罷免,還成了平級領導的小助手,這種落差要是擱以前,被擼的人肯定心如死灰,隻怕是連跳樓的心都有……


    於文眉頭緊皺,不解的推了推眼鏡,他以為張肅罵李宗楷一頓就結束了,哪曾想最後又翻了出來,而且還罰得不輕,當然這個輕重不是用生死來衡量。


    文明守護的人群內響起一陣嘩然,顯然大家對於這個判罰感到不解,覺得不合理,但最後卻並沒有人敢說話,如今的形勢是什麽樣子,大家有目共睹。


    “沒有問題,完全沒有問題,我能力不足就應該鍛煉,隻有這樣才能成長,感謝張先生能夠給我這樣一個機會!”


    當事人李宗楷反而是反應最小的,他聽到張肅的話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臉上露出躊躇滿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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