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證俱在,許鐲這番話自是擲地有聲,極有底氣。隵菝殘曉她滿麵殷切地看著明守靖,似是希望他快快發落竹枝,為白氏和許嬤嬤作主,但明守靖聽完後,臉色卻更加難看了:“你既已知道她們的詭計,為何不報給主子?莫不是想包庇她們?”


    “老爺明鑒。”許鐲麵上滿是後悔之色,叩首說道:“當時已是深夜,夫人已經歇下。況且奴婢除了聽來的隻言片語外並無別的證據,竹枝又是夫人麵前常用的人。若貿然去驚動了夫人,隻怕要被她反咬一口,說是奴婢畜意陷害。奴婢死不足惜,但這麽一來,世上豈不再無人知道竹枝的陰詭計謀?是以奴婢思慮許久,決定今兒一早先勸住妹子,再與她來夫人麵前請罪。但奴婢卻一時忘了,今日貴客雲集,似奴婢這等沒擔差使的都不準隨意走動。待奴婢好不容易求動了管事媽媽趕來棲鳳院時,竹枝已將那所謂證物呈給了夫人,老爺更是將肖先生叫來詢問。奴婢還來不及呈稟,瑾王殿下便駕臨於此……事已至此,哪裏還有奴婢開口的餘地?”


    說罷,她悄悄向呆愣著的許嬤嬤使了個眼色,自己則又重重磕了個響頭:“奴婢自知護主不力,令老爺和夫人受小人蒙蔽,實在罪無可恕,無論老爺如何責罰奴婢都甘心領罰。隻是奴婢的妹妹實在是受人脅迫,不得已才做了這等事,還請老爺從輕發落。”


    她這話又是解釋,又是圓場,一下子讓明守靖從不辨是非的昏昧人,變成了被惡奴蒙蔽的無辜主子,麵子上實在好看了不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聽得明守靖不禁麵色稍緩,微微點頭。


    受到丈夫辱罵而羞憤含怨的白氏,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灰敗的臉色慢慢緩和過來,看向許鐲的眼神不自覺帶了幾分急切感激。今早許嬤嬤將所謂證物拿給她,竹枝又加油添醋說了一通撞見張姨娘與肖維宏私會的事兒,她雖然覺得有些蹊蹺,但不願放過除掉張姨娘的這個好機會。原本算準賓客在此,好麵子的明守靖必定速速料理了兩人,縱然事後發現不對,也是木已成舟。誰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好在她確實沒有授意許嬤嬤做什麽,自稱是被冤枉的也不心虛。


    這時,見許鐲向自己連眼色,許嬤嬤終於反應過來姐姐的意思是讓她快向老爺討饒求情。好不容易抓住一線生機,她不及細思為何平日仇人似的許鐲這會兒會幫自己,便有樣學樣地向明守靖大力磕頭,連聲求饒:“老爺,奴婢真是迫不得已,是竹枝那賤人要脅奴婢,說不替她做這事兒,她就要讓夫人將奴婢趕出府去。那可不是將奴婢一輩子的臉麵都丟盡了麽?奴婢實在沒法兒,才……”


    說著,她又爬到張姨娘與肖維宏麵前,將頭磕得怦怦作響:“先生,姨娘,奴婢豬油蒙了心,還求您大人大量,高抬貴手放奴婢一條生路!奴婢也是被逼的,千錯萬錯,都是竹枝那賤人搗鼓出來的!”


    見她將所有事情都推在自己頭上,竹枝險些氣炸了肺。事到如今,她也不再妄想能洗脫罪名全身而退,滿心隻想將許嬤嬤這背信忘義的老狗拉下水,當下便指著她尖聲罵道:“你這老不死的賤婦,這主意明明是你出的,是你嫉恨你姐姐重得了夫人重用,說什麽要立個大功好讓夫人再對你另眼相看。先生的扇袋是你自個兒偷出來的,栽贓的冰絲繡線也是你找的!還說待事成之後,要把你姐姐趕出府去,省得分了你的寵。紅口白牙說下的話兒,你都忘了不成?現在竟要將所有事情推到我身上?!”


    竹枝唯恐許嬤嬤逃過此劫,正說得口沫橫飛,卻被許鐲怒斥道:“在殿下麵前也敢搬弄是非!這繡線分明是從你房間搜出來的,你還想抵賴?你看這是什麽?這不還用你的手絹包著嗎!”


    說話間,許鐲似乎是太過激動,拿著絹包繡線的手幾乎要遞到竹枝鼻子底下。


    竹枝又慌又氣,無意一低頭,卻正好看清手絹上的字跡,頓時眼前一亮,一片狂喜湧上心頭。雖然有些疑惑手絹為何被換了,但她如何肯放過這個將許嬤嬤拖下水的機會,立時說道:“這手絹根本不是我的,是那姓許的老賤婦的!若非她尋來的繡線,如何會用她自己的手絹包起?”


    “休得胡說!你怎麽知道這手絹是我妹子的?”許鐲眼中劃過一抹異彩,口中卻厲聲問道。


    竹枝不疑有他,徑自解釋:“照咱們府上的規矩,各自的貼身物件上都有表記,你看這個許字,正是那老貨一貫的表記。你若不信,再翻翻她身邊的荷包對比下,看是不是一模一樣。”


    明府確實有這個規矩,下人都要在貼身物件,如手絹荷包等物上繡上自己姓氏,這麽做最主要的目的是杜絕有什麽事時互相攀咬抵賴。


    當下許鐲連連搖頭,不肯相信:“看了又如何?定是你胡亂攀咬。”一邊說,她一邊將手絹抖開查看,這一看卻愣住了,吃吃道:“這……這上麵果然有個許字。”


    但隨即她又冷笑起來:“定是你依樣繡上去,想嫁媧的——妹子,你便將你的荷包拿出來,當著眾人的麵兒讓大家看看,她是如何不依不饒陷害你的。”


    闔府上下基本都知道許氏姐妹的恩怨,見許鐲危急關頭不計前嫌,一力替妹妹洗白罪名,不禁都暗暗讚許她的大度。


    但看到那手絹上的繡字,許嬤嬤卻是臉上慘白,口中喃喃道:“這……這怎麽可能……我給她的時候明明隻是用布包著的……”


    再聽到許鐲的話,她當即下意識伸手捂緊了腰間懸的荷包,一副不願讓人比看的樣子。


    見狀,許鐲訝異不已:“妹子,你快把荷包拿過來,我好讓老爺還你個公道。”


    “我……我……奴婢……”許嬤嬤嘴唇哆嗦幾下,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許鐲想了想,道:“難道你是因為見殿下在麵前,惶恐得不敢出聲麽?不打緊,那我來取便是。”


    眼睜睜看著姐姐的手伸過來,許嬤嬤驚懼交加,身上抖得更加厲害,突然一骨碌爬起來,轉身就跑!


    這一下子,眾人都看出了事情有異。


    老夫人見慌不擇路的許嬤嬤竟然向自己這邊跑來,平時總帶著諂媚笑容的臉現在竟因絕望而顯出十二分的猙獰,不禁心中一顫,顫聲說道:“你們還不快攔下這大膽殺才!”


    但因為瑾王在場,除卻幾位主子之外,院內的奴仆都是跪著的。變起突然,一時間竟無人反應過來。


    眼見許嬤嬤即將跑進屋旁的夾道,明華容眸光一動,不動聲色地將腳一伸,不偏不倚,正正將她絆了個狗吃屎。


    許嬤嬤猝不及防,狠狠摔了個五體投地,連門牙都磕掉了,滿臉是血,好不狼狽。


    在反應過來的下人們跑過來提人之前,明華容笑吟吟地低下頭去,用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許嬤嬤,我剛入府那日喝茶怕燙,多虧了你的手絹呢。”


    聞言,許嬤嬤頓如五雷轟頂:今日之事,難道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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