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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芊問


    怎樣能在小城市過得不平庸呢?


    我是一名小學語文老師,在家鄉的小縣城裏待了二十八年,生活安逸,愛好文藝。說不出日子哪裏不好,但總覺得自己很平庸。想去大城市闖一闖,卻沒這個勇氣了。


    攝影師瀟晨答芊芊


    我有一個朋友叫崔平。十多年前我拍身份證照片的時候,認識了他。他是我們小鎮上一家照相館的老闆。


    這麽個小破爛照相館,竟是當年我們鎮派出所指定的居民身份證拍照處,因為隻此一家。在那個年代,他應該算得上是我們小鎮上唯一一個搞藝術的。因此,鎮上人對他刮目相看,送他一個詞:不務正業。而且,他既然是個搞藝術的,難免就會有些異於常人之處,比如外表上就很特別:一個大男人,留一頭長髮。鎮上人因此又送他一個詞:流裏流氣。


    大家可能都有這種體會,少年時代,總會有些叛逆,不太願意接受循規蹈矩的人生,反而會被一些有個性的人吸引。十多年前的我就是這樣,初見崔平,就覺得這哥們帥呆了,於是在拍完身份證照片後,經常抽空去他店裏幫幫手,打打雜,套套近乎,一來二去,就熟絡了。他也樂意把我當成忘年小友,到哪裏都帶著我玩,教我擺弄相機、拍照片。這恐怕是我後來以攝影為業的最直接的原因吧。


    他還會吹笛子。是的,如果你在近二十年間任何時候,曾偶然來過我們小鎮,又碰巧住過幾晚,那你肯定聽到過小鎮夜晚的微風裏,有清越的笛聲傳來,那多半是他在演奏——其中也有可能夾雜著我的演奏。作為他的鐵桿小友,我自然不客氣地把他這項技能也一併學到手了。


    在我的印象裏,我的朋友崔平幾乎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這個小鎮。他年輕時白天開店,晚上吹笛,後來娶妻生子,家境漸豐,但依然白天開店,晚上吹笛。我去外地上大學後,就和他見得少了。但每逢寒暑假回家,在鎮上的公交車站一下車,就會看到車站對麵的照相館裏,他裏外忙碌的身影。熟悉的情景永如昨日。


    如今,外麵的社會發展得天翻地覆,我們小鎮人的思想觀念,較之以前當然也大有開化。具體到崔平,他早已不再像年輕時候那麽令人側目。相反,由於他前幾年開始承接婚禮攝像業務,小鎮裏但凡有誰家辦喜事,都有求於他,所以現在的他,竟聲譽日隆,頗受鎮民尊敬。隻是當我們倆在春夏秋冬的夜裏一起吹笛時,時間就會回到十多年前,我眼前這個抬頭見紋、麵容滄桑的崔平,仿佛依然,從來,都是那個曾經吸引我的、搞文藝的、有個性的長髮青年。


    不平庸的標準是什麽?崔平如今已年過四十,我想他這輩子永遠會在小鎮裏這麽平淡如水、波瀾不驚地生活下去。歲月曾讓他處境尷尬,但生活最終交付給他值得擁有的。


    崔平其實有過一次離開小鎮的機會,唯一一次。他是1990年的高中畢業生,當年順利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學,但家裏供不起他。他給我看那張夾在一本高檔相冊裏、歷經數年依然簇新的錄取通知書時,說:去不了,就要斷掉不切實際的念想,換一種活法去過日子,過得開心。重要的是,得清楚自己想過什麽樣的日子。這樣,對他來說,小鎮的空間,加上心靈的空間,也就足夠了。


    韓寒mook4:不散的宴席


    一個人送給愛人最好的禮物,是時間。


    by 七堇年


    brainte


    文 / 七堇年 編劇 作家 @七堇年


    在未來世界,人腦將實現相網際網路,可讀取、拷貝他人的大腦內存信息,無需通過語言,就能實現精神層麵、嗅覺視覺聽覺等一切感同身受的交流。戀人結婚時,將交換裝有大腦神經元電信號解碼器的戒指,完成頭腦並聯,彼此能讀取對方大腦信息,因此被稱作brainte(腦網際網路)。


    1


    「we are man and wife, if ever two people on this earth.」


    這是電影的最後一句台詞,暗淡的結尾裏,裘德朝著摯愛離去的背影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喬看上去眼眶濕潤,一邊用紙巾輕輕擤了擤鼻子,一邊輕輕做了向左滑的手勢,螢屏自動回放了電影的最後一段。


    「你還好嗎?」我問她。


    「沒事,我隻是覺得很美。『世上若有最後一對夫妻,那就是我們。』你能想像嗎?那時候的婚姻是什麽樣子?」


    我一時不知怎麽回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就勢低頭輕輕吻了她。她的額頭溫暖甜香,「其實現在距離原著問世剛好三百年,聽上去時間很短吧,你能想像嗎?」


    「你確定才三百年?我不相信。」


    「那我們打賭吧,如果你輸了——」


    「輸了怎麽辦?」喬俏皮地望著我,眼神如夜雨一般溫柔。


    「那我們就結婚,而且並聯。你敢嗎?」我放下酒杯,從上衣口袋裏掏出戒指,一粒螢光微微閃著。喬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張口結舌。


    她很快又恢復不屑一顧的表情,用極為不服輸的語氣,反問我:「你是問我敢不敢打賭,還是問我敢不敢和你並聯?」


    「都是。」我故作鎮定地回答,盡管我感到我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喬毫不猶豫地向智能中控係統問詢托馬斯·哈代《無名的裘德》的出版年代。一個冷漠的自動應答聲:公元1895年。我用勝利者得意的眼神望著她,把戒指又舉高了一點。它在黑暗裏微閃如一粒星光。「你願意和我結婚嗎?喬。」我整理了我的表情,認真向她求婚。喬望著我,顯得嚴肅——那是我一生中度過的最漫長的幾秒鍾,沒有之一。然後她終於笑了,那是我此生最愛的笑容。她輕輕湊到了我的耳邊,說:「we are man and wife, if ever two people on this ea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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