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鬼婆言芙蓉離去後,大巫師穀雨一時怔怔發呆。


    邵元節忽然走了出來,大巫師穀雨臉上變色,輕聲問道:“你要幹什麽?”


    邵元節說道:“杜娟已經死了,我……”話音未落,大巫師急忙伸右手蒙住了他的嘴。


    邵元節心中一驚,便要掙紮,大巫師緊緊蒙住他的嘴不放,同時連推帶拉讓他進了裏屋。


    大巫師穀雨難過地說道:“我知道你現在是想一死了之,可是你這麽莽撞衝出去的話,你會死得痛苦無比的!”


    邵元節搖頭要掙開她的手掌,大巫師道:“你還不了解自已的危險!請你稍安勿躁,聽我給你講一講情況,你如果執意求死,我也無話可說了……”


    邵元節被她香噴噴的手掌捂住口鼻,心中覺得怪怪的,才稍稍冷靜了一些,便不再掙紮。


    大巫師見他聽話了一些,這才放開了手,將門掩上了。


    大巫師情緒複雜地瞅著他,說道:“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讚成你這用這種笨辦法結果自已的性命。”


    邵元節咬牙切齒道:“我要衝出去!我要親眼看一看杜娟的墳墓!”


    大巫師瞥了他一眼,蹙眉輕聲說道:“你對岑珂這個人很不了解,這人心狠手毒,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邵元節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我死都不怕,還怕什麽?”


    大巫師道:“你自已也知道杜娟與岑珂失和,所以你如果出去,我寧願你當場被殺死,也不想看到你失手被擒的!你如果被擒的話,岑珂的手段會教你後悔自已為什麽要生出來嚐受這種刑罰的!”


    邵元節倔強地道:“反正我不想活了,我衝不出去時,就和他們同歸於盡就是了!”


    大巫師穀雨目中露出痛苦之色,說道:“杜娟是為了我的事情而不幸去世的,我也要對得起杜娟在天之靈,所以我想盡我所能保護你!你明不明白我的用心啊?”


    邵元節聽她說出“杜娟在天之靈”的話來,下意識看了一眼窗外,仿佛杜娟在天之靈此刻正看著自已一樣,不禁傷心掉下淚來。


    大巫師呼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給你講一件事情吧――這是上前年發生的事了,岑珂從前有一個死對頭,這人是巫蠱門的蠱彭,她的名字我就不給你說了,岑珂從小就和蠱彭是鄰居,兩家以前就有矛盾,所以蠱彭一直不肯服從岑珂。


    “因為蠱彭觸犯了巫蠱門的戒律,被岑珂按照巫蠱門的家法斬斷了左手,並將她逐出了巫蠱門。


    “蠱彭暗中有一個相好的小男人,名叫王雲,他與你年紀一般大吧,年方十八歲,是巫蠱門一個沒有職司的普通弟子。王雲的父親是一個鏢師,所以王雲從小就練習過少林功夫,尋常七、八個人近不了他的身。


    “王雲為了替蠱彭複仇,便深夜去行刺岑珂,結果隻將岑珂的男人和岑珂的小兄弟刺傷了,卻沒有能傷到岑珂。王雲雖然武功高強,畢竟寡不敵眾,被當場拿住了。


    “巫蠱門中執行家法這種事正好屬於岑珂管,她便公報私仇,指使手下人將王雲捆在一棵大樹上,剝光了他的衣服,用一口苗刀將王雲眉毛上的皮肉挑開了,皮肉翻下來將眼睛全部遮住,接著用刀子割下他的臉皮,然後開腹露出肚腸,最後將揭開的皮用釘子釘在樹上。被剝皮的王雲直到第二天清晨還沒咽氣,慘號之聲如狼吼虎嘯……”


    大巫師講到這件往事,目中也不禁流露出畏懼的神色。


    (作者按:在湘西曾經真實發生過這種殘酷的事情,其實古代一直就有淩遲之刑,也就是千刀萬刮。太平天國的翼王石達開和明朝邊關守將袁崇煥都是受淩遲之刑慘死的。並非作者故意聳人動聽)


    邵元節聽了這番話,也嚇得毛骨悚然!他是一個純樸的山裏少年,還從來沒聽說過世上竟有這樣心腸歹毒的人。


    大巫師歎了一口氣,又道:“都說最毒婦人心,岑珂在巫蠱門中就是出了名的毒婦!她公報私仇處理過兩個死對頭的相好的男人,將他們吊起來毒打!有些話我就不好給你講了……”


    大巫師說到這裏,雪白的臉頰微微泛紅,邵元節察顏觀色,心中隱隱猜到了什麽,暗忖:“可能是岑珂指使手下人將這兩個男人廢了,讓他們再也不能與女人睡覺,就像是皇宮裏的公公一樣了吧……”


    沉默半晌,大巫師又道:“你不知道守在樓下的人中,其中就有岑珂的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以及表妹和堂侄,另外還有幾個人也是岑珂的三親六戚。如果你殺死或殺傷了這些人,而又不幸被活捉的話,會是什麽下場?”


    邵元節垂下目光,不得不冷靜下來。他可以為杜娟去死,但他絕沒有勇氣接受這種殘酷的刑罰。人畢竟是血肉之軀,就是要尋死,也沒有人想受到慘無人道的折磨而死的。


    邵元節心想:“就是要死,我也要求個痛快的吧,我絕不能被活捉……”


    然而要衝出去拚殺,又怎能保證自已一定不會被活捉?邵元節聽過一些評書,知道不少英雄好漢身陷絕境之時,往往拔劍自刎,就是害怕被敵人活捉後受到非人的折磨。


    邵元節抬起眼來,見大巫師一臉關心自已的樣子,雖然她是看在杜娟的情份上,心中仍有些感動,不禁反替她擔心起來,說道:“大巫師既然這麽了解岑珂,事情反正已經變成這樣了,你為什麽剛才不同意草鬼婆的話呢?”


    大巫師不答這話,轉首望向小窗外,心說:“我是大巫師,就算有過失,也不能用這些手段對待我的。岑珂雖然凶狠,也不能不按規矩來吧,否則她就有篡位之嫌……我如果性命不保的話,巫蠱門就隻能按老規矩舉行盛大的儀式,以選出新的一代大巫師,這樣的話她岑珂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麽……”


    這些話涉及到教中的人事爭鬥,大巫師可不便對邵元節亂說。


    大巫師被軟禁以來,鎮日除了讀些書外,便無事可做,自然將各種後果都作了設想。巫蠱門曆代大巫師中,曾經有兩個大巫師沒落得好下場的:一個是第四代大巫師翟碧春,另一個是第十代大巫師容秋豔。


    第四代大巫師翟碧春假公濟私,中飽私囊,又與兩位男屬下有私情,並設計欲害死其中一位想鬧事的男屬下的妻子,事情敗露後引起公憤,最後被罷黜了大巫師之位;


    第十代大巫師容秋豔的兩個兄弟狐假虎威,魚肉教徒,玩弄多名教中女弟子。容秋豔包庇兄弟,引起教中非議。容秋豔權欲傾心,企圖將大巫師的傳承規矩改變成為世襲――為了讓自已的女兒能順利繼位,容秋豔大肆排除異已,終於被巫宗司眾長老聯合巫師們一起彈劾,容秋豔被廢,幽禁至死。


    邵元節見大巫師不說話,於是也低目思索今晚如何脫身之計。


    大巫師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忽然問道:“上次巫鹹帶人追捕你和杜娟時,岑珂是否看見過你?”


    邵元節搖了搖頭,道:“那次杜娟讓我帶著巫即賀寶如的兒子陶仲文先離開了,所以岑珂還未見過我一麵。在十巫中我隻認識巫姑草鬼婆一人。”


    大巫師聽了沒說什麽,轉身走到外間,對女侍者胥璐悄聲說道:“我下樓去了,你到裏屋去吧……”胥璐嗯了一聲,低眸進了裏屋。


    胥璐麵帶嬌羞之色將門掩上了,瞄了邵元節一眼,默默倚牆站立。


    邵元節不好意思與她並肩站立,便向旁邊讓開了一步。二人一時無話可說。


    當大巫師穀雨走到樓道上時,從隔壁兩間屋中立即走出六個男弟子,大巫師一言不發,徑自向樓下走去。


    大巫師穀雨走到樓下,隻見樓下院子中站著十餘名手持兵刃的男女弟子。大家看了大巫師一眼,都不說話,默默跟著大巫師行走,與大巫師保持五六步的距離。


    大巫師穀雨沉著臉進了茅房,兩名女弟子互視一眼,也跟隨大巫師穀雨進了茅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苗家蠱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徐晨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徐晨溪並收藏苗家蠱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