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聽張勻說出這些話,知道這些人也不是外行,心中更不猶豫,望著“大巫師”杜娟說道:“沒想到大巫師能在我家小店中借宿,說來真是我家的福氣啊!其實我們一家有事情也很想得到大巫師的幫助呢……”


    張湛詠道:“老板娘,你是想請大巫師做法事麽,這種事情也不忌諱讓人看見的吧。”張湛詠一來是不放心杜娟離開,二來也想趁機多觀摩一回大巫師高明的巫術。


    老板娘不知這些人同大巫師是什麽關係,見杜娟沒有反對這話,也怕得罪了這些人,讓自已的事情不能辦成,於是坐下來,唉聲歎氣對杜娟說道:“大巫師,前天吃中飯時,我的兩個兒子因為家事打了一架,這都是因為我家老大兩口子對我們二老……不太孝順,老二看不慣老大兩口子,才和他哥哥打架的……其實我家經常因為老大兩口子發生口舌是非,弄得一家人雞犬不寧的,為了消除口舌是非,我們這兩年來在門口不知懸掛了多少回張天師消除口舌的符,但看來情況還是沒有什麽轉變啊……”


    張湛詠、張勻聽了這話都不由臉上一紅,杜娟忙低目咬唇,忍住笑意。


    老板娘又道:“我昨夜跟老頭子說,你年年掛這消除口舌符看來也不是辦法,這回難得有一位大巫師到我家來,這難道不是我家合該驅邪消災麽?所以我和老頭子想請教大巫師,看是不是有別的好辦法能夠消除我家的口舌是非啊……”


    正一道諸人聽了這話,都來了興趣,便又坐下來等著看熱鬧。


    杜娟低眸想了一下,說道:“老板娘,如果隻治口舌是非,恰如治表不治裏,家中消停了一些時候,終究還是要生出口舌是非來的,所以我認為應該用別的方法才能有效果的……”


    老板娘忙問:“那大巫師有什麽別的好辦法呢?”


    杜娟道:“老板娘自已也說了,之所以會發生口舌是非,是因為你家老大兩口子不孝順你們二老的緣故,所以要想合家安寧,應該先讓他們兩口子變得孝順才是……”


    老板娘咂嘴說:“大巫師真正是明白事理的人,一句話就說到我心坎上了!請問大巫師,有沒有辦法能讓我家老大兩口子變得孝順起來呢?”


    杜娟淺咬芳唇,拿眼瞥向張湛詠和張勻,她想讓他們自已來做這場致孝和禳除口舌的法事,也算給“張天師”人偶挽回一些麵子。


    須知除全真教等少數道派外,絕大多數道教宗派都追求法術修煉,正一道就是精通役神驅鬼、攝魔降妖、符水治病、祈福禳災的道派。


    張湛詠和張勻明白“大巫師”杜娟的心意,二人互視一眼,都不說話。


    杜娟看出二人也沒有什麽好辦法,方才說道:“這樣吧,我給你們做一場令人孝順和禳除口舌的法事。”


    老板娘又驚又喜,連連稱謝。


    杜娟道:“我看昨天你家老二背回來新鮮豬肉、還有豬肝,老板娘就將那豬肝用刀先剁碎了,然後叫你們一家人都到堂屋來吧。”


    老板娘好生激動,說:“我馬上去辦!你們稍等一會。”招呼男老板和小兒媳婦過來給大巫師等人添茶水。


    張勻呼了一口氣,暗忖:“我家大兒子自從去年為了丫頭的事情同我大吵一架之後,如今對我沒有正眼看過一回了..要是大巫師真有巫術能解決這家的口舌爭端,我也趁便學一學這方法……”


    蘇飛玩笑道:“大巫師,你還能讓人心變得孝順呀!那你能不能也給路祥治一治病呢?”


    杜娟一怔,還未說話,欒睿笑道:“你和路祥兩個害的是相思病吧,我倒有辦法能治好你們的相思病――就用豬肝換你們的心肝,從此你們就隻愛豬不愛人了,嘻嘻。”


    杜娟臉上一紅,抿唇淺笑。


    阮大金樂了:“隻怕好多豬都要遭殃了!”眾人哈哈大笑,路祥和蘇飛也嘻嘻的笑。


    杜娟口角噙著笑意,讓龐彬拿出自已的行巫術的包袱來,從中選了一把小拂塵。


    蘇飛好奇地看著杜娟的各種巫術靈物,伸手去摸這樣摸那樣,見到那把笤帚,便對龐彬打趣說:“今天湯師姐要是放的是這把笤帚的話,龐師兄、阮師兄和嚴師兄他們就不會嫌髒了。”龐彬、阮大金、嚴鵬等五人俱各臉上羞紅。


    湯恬戲笑道:“蘇飛,你這個小偷,最好躲開一些吧。”


    方雯道:“假若今天有蘇飛的話,就是放了那把笤帚,他也敢喝的!”


    蘇飛嘻皮笑臉道:“方師姐好了解我喲,嘻嘻。”


    欒睿笑道:“就是用大夫說的第二種方法,蘇飛也敢喝的!”


    孟芷菲故意問道:“第二種方法是什麽啊?”


    欒睿道:“是糞汁!”


    眾人哈哈大笑,杜娟早羞得麵紅耳赤。


    眾人說了一陣玩笑話,老板娘便來請“大巫師”杜娟作法,眾人遂跟隨“大巫師”杜娟走進堂屋去看稀奇。


    杜娟讓老板娘端一盆洗臉水來放在鋪了紅布的神案上。老板娘雖訝然不解,但也沒有多問,便轉叫小兒媳婦去端了一盆洗臉水。


    杜娟將左手上戴著的一隻玉手鐲取下來放入洗臉水中。又將那盤剁碎的豬肝放在神案上,點上線香紅燭。


    杜娟讓老板娘全家圍坐在三根條凳上,自已手捉拂塵站在神案前,麵對那盤豬肝,左手在胸前結印,口中默念咒語。


    念完咒語,杜娟右手輕揮拂塵,對著豬肝拂了幾下,便將拂塵放在桌上,杜娟雙手舒展,忽翩躚起舞,口中曼聲唱起歌來。


    眾人見她舞姿撩人,嗓音清潤,都不由心旌搖動,一邊欣賞杜娟的舞姿,一邊聽她唱歌:


    滿天星子還沒落,月亮掛在屋簷角,


    陽雀催得緊,公雞催得急,


    把娃嘴裏的奶頭抽出來,輕手輕腳下床來,


    摟手摟腳下了田,月亮照我影成雙,


    不聞人講話,隻聽田水響,


    東方太陽未露臉,秧子栽滿半丘田。


    紅花開時離枝去,爹娘養我枉操心,


    一尺五寸養育起,受了幾多冷和饑。


    娘喂奶水三年整,頭發操白許多根,


    青布裙來白圍腰,背過許多山和坳。


    ……


    歌聲哀婉動人,湯恬、欒睿、霍雨晴聽著這歌,油然想起自已年邁的父母來,目中都有了淚光。


    老板娘不禁失聲慟哭起來,大滴大滴的淚水滾落在圍腰上,打濕了一小片。


    老大、老二兄弟倆見母親啼哭,也不由中心酸悲,都流下淚來。男老板和兩個兒媳婦也感心中淒愴。


    張湛詠、張勻及正一道男女弟子目不轉睛看著杜娟唱歌跳舞,如醉如癡,隻有女弟子孟芷菲發現班蓉在偷偷抹淚。


    杜娟歌舞畢,眼眶已然濕潤了,走到神案前合什行禮,然後端了那盆洗臉水放在地上,手捉拂塵朝盆中清水揮了幾下。


    杜娟轉首望著老板娘一家子,柔聲說道:“請你們一家人過來洗一把和氣臉,盼你們一家人從此和和睦睦過日子,少些口舌爭端!”


    老板娘坐在條凳上兀自飲泣,大兒子良心不安地走到母親身邊,輕輕扶她起身去洗“和氣臉”。


    老板娘淚眼迷離看了一眼老大,又嗚咽起來。大兒子垂淚道:“娘,兒子今後再不惹你和爹生氣了……”


    男老板聽了大兒子的話,甚是欣慰。一家人圍在老板娘身邊,低聲勸說了好一會,老板娘才用圍腰揩了鼻涕眼淚,紅著眼睛讓兩個兒媳婦攙扶起來。


    一家人蹲在洗臉盆邊,男老板先伸手到盆中捧水洗了一把臉,接著老板娘捧水洗了臉,兄弟倆眼睛餘光望了對方一下,大兒子便洗了臉。


    大兒媳婦有些遲疑,她雖是嫂子,但年紀最小,下個月才滿十七歲,而小叔子和弟妹比自已年紀要長一、二歲,小兒子便說:“嫂子,該你洗了。”


    大兒媳婦聽了小叔子的話,才伸手到盆中掬水洗了臉,最後小兒子和媳婦也洗了臉。


    杜娟見一家人有禮有節、和和氣氣洗了臉,甚是高興,笑吟吟叫兄弟二人到大門口用鋤子鏟一些土進來。


    兄弟二人雖不解其意,但對這位漂亮的大巫師衷心敬佩,大兒子便拿起鐵鋤鏟了少許土,小兒子用撮箕裝了土,二人走到大巫師杜娟身邊,聽她吩咐。


    杜娟將神案上的那碗豬肝倒入泥土中,溫顏對兄弟二人說道:“這是你們母親剛才剁碎的豬肝,現在你們兄弟二人就用這盆子中的洗臉水和著泥攪拌均勻了,然後將這稀泥拿去敷在灶肚邊上。”


    大兒子便端起盆子倒了少量的洗臉水在泥土中,兄弟二人挽起袖管蹲在地上和著稀泥。


    少時,拌有豬肝的稀泥和好了,杜娟莞爾一笑,叮嚀道:“你們兄弟二人在灶肚上糊稀泥時,心中一定要對家庭的主神灶君祈禱幾句話,知道麽!”


    兄弟二人紅著臉一人捧了一把稀泥走到灶前,鄭重其事將稀泥分別糊在了灶肚兩邊上。


    哥哥在兄弟糊泥時,瞥了一眼兄弟臉上的傷痕,暗自愧疚,心說:“灶君在上,我唐有福對灶君誠心誠意發誓:從今以後,絕不對兄弟動手,若違此誓,教我那隻手打了兄弟便斷了我那隻手,請灶君明鑒!”


    弟弟在糊泥時,心說:“灶君在上,我唐有祿對灶君誠心誠意發誓:今後要更加孝敬雙親,絕不再與哥哥和嫂子爭閑氣發生口角了!”


    兄弟二人糊完了泥,杜娟才從盆中撈起自已的玉鐲,叫兄弟二人在盆中用洗臉水洗幹淨了泥手。


    法事做完之後,正一道諸人見老板娘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情形,都不由舒了一口氣。


    男老板和老板娘對杜娟說了許多感謝的話,老板娘叫男老板到櫃中取出五兩銀子來作為謝禮,杜娟看了張湛詠一眼,微笑說:“不用這麽多的,老板娘不如就免了我們的食宿費用就行了。”


    老板娘忙說:“這怎麽像話呢!這五兩銀子我們還不好意思拿出手呢……但實在生意不怎麽好,還望大巫師笑納才是……”


    張勻本想對杜娟說:“各是各的,怎麽能以免收食宿費代替大巫師應得的謝禮呢?”但這話可不便說出口,以免讓老板娘一家對正一道諸人和杜娟的關係起疑心。


    杜娟也想在路上添兩身新衣裳,於是半推半就,最後收下了三兩銀子。


    老板娘過意不去,便吩咐妯娌二人用幹淨的包袱將蒸籠中剩餘的饅頭包上,給客人們作為幹糧帶在路上吃。杜娟見盛情難卻,隻得接受了。


    老板娘一家人站在大門前,目送大巫師及正一道諸人在官道上走遠後,才回屋忙活。


    張湛詠和張勻心情都有些複雜,一時都不說話。


    路祥玩笑道:“大巫師,這饅頭不用再讓你先嚐一口了吧?”


    杜娟嫣然一笑,調皮地說道:“你看著辦吧。”


    路祥道:“早聽說湘西苗家女子能歌善舞,今天有幸欣賞了大巫師的歌舞,果然名不虛傳!”


    蘇飛嘻笑道:“大巫師,我們還想欣賞你唱歌跳舞哩!你路上再給我們表演一回吧!”眾位男弟子聽了都歡呼雀躍。


    饒珊和翁眉見眾位男弟子興高彩烈的樣子,心中都好生羨慕,二人雖然也在做法事時跳過禹步,但那是許多人同跳禹步,哪有大巫師適才在人前這麽露臉呢?


    杜娟許久沒有唱歌跳舞了,見眾人真心讚美自已的歌舞,極感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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