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又待了幾天, 倆人開啟異國約會模式可勁兒膩歪,邱駱岷看不下去,專心上班誓死不作陪。走之前費原和路柯桐一起去拜訪了溫凝, 順便還帶小羅和卡卡去踢了足球。


    飛機上, 路柯桐看著窗外的雲若有所思,問:“你喜歡小孩兒嗎?”


    “還行。”費原幾天沒去公司, 正合計攢了多少事兒, 有些心不在焉,“不找事兒的就行。”


    路柯桐說:“什麽是不找事兒啊,我覺得小羅和卡卡特別可愛, 你想要個那樣的兒子嗎?”


    “整天琢磨什麽呢。”費原回了神,估計路柯桐又中了點兒邪。拿出錢包打開,裏麵夾著路柯桐帶著向日葵頭套的那張童年照片, 費原說:“我想要個這樣的, 你能辦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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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柯桐怪不好意思的, 也不找事兒了, 說:“這樣上下五千年就出一個的可不好辦, 你好好收著噢。”


    他說完不知道又在想什麽,突然臉就紅了, 低著頭醞釀了一會兒, 然後湊到費原耳邊又輕又快地喊:“您聽好了,我就喊一次。”


    “——費原爸爸哎。”


    費原愣住沒動,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 路柯桐臊得都貼窗戶上了, 他沒繃住,笑著說:“我還沒應呢,你就擺個後腦勺給我?”


    路柯桐耳朵尖兒都冒了煙兒:“我看雲識天氣呢,你別和我說話。”


    飛機抵達時正好是晚上,回家睡一覺明天各忙各的工作。第二天一早,由於餐廳營業晚,費原出門的時候路柯桐還在說夢話。


    辦公室裏要簽名的文件就積攢了一桌子,助理跟在屁股後麵嘴也沒停過,把這些天的大事小情匯報了一通。費原三兩口喝完杯黑咖啡,看著手機上剛接到的會議通知說:“不是重點就別跟我囉嗦,我都替你累。”


    助理挺委屈,說:“您從來沒歇過這麽多天假。”


    “行了,讓荊菁半個鍾頭以後過來一趟。”他隨手給路柯桐發了條信息,什麽冰箱有粥有餅記得吃,發完覺得自己忒操心,有點兒狂躁地把手機往桌上一扔,然後起身開會去了。


    還是關於升高級合夥人的事兒,幾個老總挺纏人,隻要費原沒明確答應就沒完沒了。會客室裏彌漫著淡淡的煙霧,桌上一盒雪茄還剩著兩支,費原挽起襯衫袖口,說:“我不抽了,嗓子難受。”


    老總說:“那你帶回去,我這剛折騰到手就貢獻出來了,你可別折我麵兒。”


    “哪至於,你也少抽吧。”費原剛喝了咖啡也不渴,就靠著沙發背幹坐著,尋思路柯桐回信息沒有。老總看他態度就知道事兒還是不成,歎口氣多愁人似的,說:“小汪現在發展不錯,後勁兒也足,幹脆給他重新配個團隊吧,要不以後越來越忙,你兼顧不了。”


    “嗯,我想想。”費原沒把話說死,都知道他和汪昊延關係好,但是汪昊延他爸是金牌製片人,所以汪昊延不用愁資源,那自然也不會在娛樂公司簽太久,遲早得單兒出去。公司除了怕費原自己單幹做老板,也怕汪昊延將來走的時候挖人。


    磨嘰完回了辦公室,荊菁已經等了十分鍾。


    拿起手機看了看,路柯桐回了信息,說吃完飯要去森林小築,晚上回家也晚。荊菁一直嘮叨著,受不了了,問:“原哥,您聽著呢嗎?”


    費原皺眉道:“聽著呢啊,我看手機又不用耳朵。”


    “那您倒是說怎麽辦啊。”荊菁發愁得很,“定好了拍廣告的,汪昊延也不回來,直接說準備違約金,我頭回送錢還被人罵。”


    費原說:“等他回來了讓他給廣告商當孫子賠禮道歉,你現在去把他這個月日程安排重新弄一下。我有事兒出去,這兩天可能不在公司,下午兩點之前弄好發我郵箱。”


    開車去了森林小築,還沒到營業時間但已經有客人來了,路柯桐有辦公室但很少待,他最喜歡在一樓的吧台貓著,隔著玻璃門晃見過來輛越野,立馬招呼員工:“大老板來了啊!都精神點兒!”


    沒一會兒,費原長腿闊步走進來,手上還勾著車鑰匙。路柯桐伸頭,就露出上半張臉來,不過仍能看出在笑,他說:“馬上營業,長得帥的半價,老板還作陪。”


    “沒個老板樣兒,切菜的學徒都比你成熟。”費原笑話他,走近了還敲敲他腦門兒,“這兩天把東西整理整理,咱們搬青園路去,既然跟你爸說了就盡快,別拖著。”


    路柯桐點點頭:“行,家具什麽的都不用搬,咱倆開車一人拉點兒就辦了。”說完挺傷感,“怪舍不得的,那可是住好幾年的窩,講究點兒說那叫愛巢。”


    費原呲兒他:“拉倒,大學畢業你還抱著宿舍上下床的梯子抹眼淚呢,哪兒都是你愛巢。”


    有費原監督著,效率還比較高,兩室一廳的房子很好收拾,分類整理完也就四五箱東西。路柯桐那天還舍不得愛巢來著,現在收拾完灰頭土臉的,搬上箱子就往外衝,迫不及待地要去青園路的大浴缸泡澡了。


    泡完濕著頭發上床,路柯桐一邊傻樂一邊吹頭發,他想起上次跟費原在這兒滾床單了。費原把他踹倒,然後壓上去,說:“吹個頭都能浪起來?”


    “沒呢,”路柯桐也不吹了,抬腿夾住費原的腰,“現在浪了。”


    誰知費原隻親了親他,然後把手機扔他懷裏,說:“給爸和楊叔叔打電話,告訴他們咱們已經搬過來了,過兩天都弄好了來吃飯。”


    路柯桐睡衣領子敞著仨扣:“弄完再打吧……”


    費原沒答應,隻看著他。他沒法隻好先打電話,路若培接聽後,他簡明扼要地說:“爸,我們已經在青園路了,過兩天和楊叔叔來吃飯,有事兒不說了,再見。”


    給路若培打完又給楊越言打,但是楊越言估計在忙所以轉到了留言,“楊叔叔,我是路路,我們搬家了,過兩天和我爸來吃飯吧,咱們一家人坐坐。”


    “行了麽?”路柯桐打完把電話塞枕頭下,然後自己翻身趴在床上,還撅著屁股蹭費原,“良辰美景奈何天,壯士,你就從了我吧。”


    費原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罵了句“傻逼”,然後再次結結實實地壓了上去。


    兩天後一早,路若培剛進市政府大樓就接到了電話,路柯桐怕他忘了,說:“爸,今天晚上過來吃飯,你可別忘了,楊叔叔我也提醒了,你們早點兒到啊。”


    “知道了,你做飯?”路若培沒什麽期待。


    路柯桐回答:“我和費原一塊兒做,再說你不就會煮個麵嗎?誰也別嫌棄誰。”


    又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路若培開始了忙碌的工作,其實和以往一樣,不過最近瑣碎麻煩的事兒比較多,畢竟快要換人,難免的。


    一口氣忙到中午,在單位食堂簡單吃了點兒,飯後休息時打給楊越言,等裏麵接起後說:“吃午飯沒有?多吃點兒,晚上去路路那兒,估計沒什麽好吃的東西。”


    “你這說得什麽話啊。”楊越言在那邊笑,“到時候我得告訴路路,讓他看看你背地裏怎麽嫌棄人的。”


    路若培閉目養神:“那我們一起過去,就這樣吧,下午開會見。”


    家裏很少開夥,尤其是有了餐廳以後,下午睡了一會兒去超市買菜,費原開車,路柯桐拿著列好的清單檢查。


    “要不吃火鍋吧,底料擱進去就成,做菜好麻煩。”


    “懶死你了,別敷衍。”費原打著方向盤,眼睛盯著路況,“做的時候給媽打電話問著點兒,不用太多菜,咱們幾個人夠吃就行。”


    他們在超市逛了將近倆小時,東西買了整整兩購物車,除了吃的,還有些日用品,並排走著的時候沒顯出什麽,偶爾爭論什麽要不要買或者好不好吃的時候倒是會引人注目。


    到家就開始準備,肉要先醃上,菜也要先洗好切好,路柯桐往碗裏撕蘑菇,說:“我還沒去邱兒他們家的時候,一直上全托幼兒園,好多小朋友都不正經吃飯,就我吃得最多最快。因為我爸就會煮麵條,我想在幼兒園吃飽點兒,回家不用受罪了。”


    費原把魚切了幾刀,說:“怎麽不請個阿姨照顧你?”


    “我寧死抵抗來著,”路柯桐洗洗手,“我爸本來就忙,請了阿姨來他就放心了,回家更晚,應酬更多,我可不想老跟阿姨待著。”他說完來了興致,問費原小時候有沒有好玩兒的事兒。


    費原想了想,說:“我小學出過一次疹子,渾身都是,還傳染,幹脆就請了半個月的假。沈多意放學來看我,順便送作業,結果我把他傳染了,第二天他也起了一身。得,我倆一塊兒歇了半個月,正好夏天,也不穿衣服,天天光著在家裏鬧騰。而且出那個特別癢,我媽也不讓抓,受不了就用涼水衝衝,把我倆瘋壞了。這事兒真的,想起來就樂。”


    路柯桐本來前半部分是挺樂,聽完樂不出來了,這他媽一塊兒出疹子的情誼,得多深啊。他把蘑菇裹上麵糊,酸溜溜地說:“其實我和邱兒也有差不多的,但我倆沒你們那麽歡欣鼓舞。”


    費原問道:“出水痘?”


    路柯桐耷拉著臉:“他參加什麽森林夏令營,回來頭上沾了虱子,搞得我也有了,然後我倆一塊兒剃了個光頭。”


    “你倆真他媽……”費原樂死了,抬手胡嚕了一把路柯桐又軟又密的頭發,“還當過小和尚呢,那麽臭美得天天在家哭吧?”


    路柯桐心有餘悸:“童年陰影!”


    市政府會議室一下午關著門,隻有內勤不時進去倒茶,會議持續了幾個鍾頭,大家都有些累。又堅持了半個小時,路若培看看手表,終於說了散會。


    “能不能早點兒走,我定了花得取,一會兒該堵車了。”關上辦公室的門,楊越言在沙發上坐下休息,對路若培說道。


    路若培說:“已經開始堵了,現在道路整改你忘了?越來越不好走,不差這一時半刻。”


    正說著,邱爸打來電話,路若培接起後談了幾句,麵色微沉。楊越言靜靜喝茶,等電話一掛便立刻問:“怎麽了,邱廳長有事兒?”


    “沒什麽,”路若培把手機輕輕放在桌上,“見霆說他今天聽到消息,好像上邊在調查我。不過沒什麽可緊張的,上麵誰沒查過,何況也不是頭一回了。他就是給我透個風,讓我心裏有個數。”


    楊越言動動嘴唇:“他從——”


    敲門聲響起,楊越言的話被打斷,隨後秘書推門進來,身後還有幾個人。路若培走過去,然後朝其中一個伸出了右手。


    坐在原位的楊越言,忽然心跳得很快。


    天色已經暗了,整幢小樓卻燈火通明,路柯桐打開了所有的燈,說暖房就得亮點兒才行。餐桌上擺著六道菜,雖然賣相一般,但是香氣十足。


    “他們什麽時候到啊,菜都快涼了。”


    費原去挑了兩瓶酒來,說:“這麽大的熱氣兒涼什麽,你饞了吧。”


    “忙活一下午我早餓了。”路柯桐端坐在一側,盯著魚移不開目光。費原拿了塊兒蛋糕給他,說:“先墊墊,眼別放光了,出息。”


    路柯桐兩口吃完還唆叉子,忍不住給路若培發信息:爸,下班了嗎?


    又等了二十分鍾,這會兒菜確實是涼了,路若培也一直沒回信息。路柯桐坐不住了,捂著肚子又開始兩眼放光,後來趁費原去洗手的時候給路若培打電話。


    幾通過去,始終無人接聽。


    “不應該啊,他又不開車,難道司機沒上班?”他嘟囔著又打了一遍,還是那樣。起身走到窗前,外麵路燈下隻有幾片落葉,遠處也沒有車駛來。


    他翻找電話簿,打給了楊越言。


    那邊很久才接,楊越言的聲音沒有起伏,“喂,路路。”


    路柯桐著急地說:“你們走到哪兒了?我都餓死了,菜也涼了,打給我爸他也不接。”


    “我們可能去不了了。”楊越言好像做了個深呼吸。


    路柯桐一愣,有點兒心慌地問:“為什麽啊,要加班嗎?”


    楊越言沉默了片刻,然後很艱難地發聲道:“路路,剛剛紀檢委來人,把你爸爸帶走了。”


    路柯桐還看著窗外,屋內靜著,他卻仿佛聽見了十年前路若培車禍時的呼嘯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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