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軍不由得大為動容。


    他是一位水平高、見識高的幹部,十分關心百姓的疾苦。


    而且他也相信陳昭的判斷。


    未來一兩年內,相關政策一定會解凍。


    所以他點點頭道:“好!我來負責說服我哥和你二爸,你負責實施‘大包幹政策’。不過你要給我做一個保證,雙水村一隊的社員們,必須一年脫貧,兩年填飽肚子。”


    陳昭站起身來,麵色嚴肅的說道:“請田主任放心!今年麥收的時候,我請你吃自己產的白麵貓頭。”


    “好!隻要村民能吃飽飯,天大的幹係我和你一起頂。”


    田福軍也給陳昭做了保證。


    然後兩雙有力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


    陳昭回到雙水村之後,立刻去找一隊的副隊長田福高。先和福高通通氣。


    福高聽了他的想法,高興得手在大腿上一拍,說:“我看這事敢做哩!咱個農民,怕個球!他公家還把咱老钁把奪了不讓受苦嗎?幹脆!咱把隊裏的社員召集起來,看大家的意見怎樣?如果大家都願意這樣幹,咱就幹!球!怕甚哩!”


    陳昭說:“既然你支持,咱今晚上就開社員會!”


    當天晚上,一隊的社員們都聚在了飼養員田萬江的窯洞裏——這是一隊的“會議室”。


    當社員們聚齊以後,陳昭就把“大包幹”的意思,用大家聽得懂的話說出來。


    果然,眾位鄉親驚呆了。


    緊接著,飼養室裏頓時象煮沸了一鍋水!


    所有與會的人都支持這麽做,並且一個個情緒非常激昂。莊稼人都明白,隻要這樣做,那今年下來,一隊家家戶戶恐怕都要大囤冒尖小囤流了!


    這群泥腿把子窮得都瀕臨絕境,因此沒有那麽多患得患失;這麽嚴重的離經叛道行為,甚至連後果也考慮得不多。這樣做,個人、集體都增加了糧食,為什麽要拒擋他們呢?幹!


    再說了,老話說得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再把老百姓往死裏逼迫,那就是“死國可乎”了!


    看大家情緒這麽高昂了,陳昭便拿出早就寫好的協議,給大家仔細念了,然後道:“既然大家都支持這麽幹,也知道這件大事的風險性,那咱們得一個個的按好手印,明天咱們就開始秘密劃分土地,包產到戶。這是掉腦袋的大事,大家一定要把嘴封嚴。”


    有人提出一個問題:“這事隻怕瞞不過福堂叔和玉亭叔的眼睛,他們未必會同意,萬一告到公社咋辦?”


    陳昭道:“福堂叔和我二爸的工作,我來做!大家不要著急,先瞞著他倆。”


    反正他倆又不下地。


    頓了頓,他又道:“我是一隊的隊長,真要是上麵查下來,我一力承擔!但是誰要是出去告密,那大家夥也決不能饒過他!”


    “沒問題!”所有人應道。


    他們是真心擁護陳昭這個一隊的隊長。


    遇到這種事關填飽肚子的大事,肯定更加擁護。


    所以,很快所有人都在上麵按了手印。


    大家情緒高昂,眼神當中充滿著希望。


    第二天一早,陳昭就帶著田福高等人丈量一隊的土地了。


    他不愧是村民共推的隊長,雙水村的頭號能人。雙水村一隊的土地情況,他了若指掌,所以分配的很是公平合理,誰也說不出不是來。


    不過,即使要下地幹活,也得等過了春節和元宵節,大家鬧完秧歌之後。


    ……


    時間飛逝,一九七八年的春節很快將近,寒意漸去,春意漸起。


    臨近春節的時候,原西縣革會主任馮世寬,因為領導原西縣在農業學大寨運動中做出顯著成績,被提拔到了黃原地區,任了地區革會副主任。


    與此同時,縣革會副主任田福軍也被調回了地區,另行分配工作。


    本來,黃原革會主任苗凱對田福軍看不過眼,所以打算調到地區防疫站去任副主任。


    但他在黃原也不是一言堂。


    田福軍的老上級,分管組織工作的副主任呼正文堅決不同意苗凱瞎搞。其他常委也支持老呼的看法。


    苗凱隻好暫時也不準備安排田福軍的工作,讓他先懸浮一段時間再說。


    這當然就是純粹的惡心人了。


    大概是在接待高老的工作中,田福軍讓老苗失了顏麵。


    但田福軍也不是沒辦法。


    他已經給自己在省裏的老領導寫信,請求去省裏工作一段時間。


    而在等待消息的過程中,他還有一件事要完成。


    回老家說服自己的哥哥。


    當然,他是以工作不順心,帶著老婆回老家看秧歌的名義來的。


    然後和自己的哥哥田福堂聊了許久。


    他和田福堂聊得時候,還帶來了原石圪節公社革會主任、現縣革會副主任白明川。


    他在來之前,已經和白明川交換過意見。


    白明川高中畢業,有手腕有能力,對於國情和下麵農村的情況十分了解,在思想上和田福軍走的很近。


    聽到田福軍的交底之後,立刻拍著胸脯,在這件事上,願意和田福軍共進退。


    田福軍自然不會告訴自己哥哥實話。


    他隻是說這是自己應上麵某位老領導的要求,秘密搞得社會變革雲雲。


    田福堂不疑有詐,當然支持弟弟的工作,便向他保證,既然這件事是你福軍牽頭做的秘密改革,又有白主任知道情況,那我守口如瓶就是。


    田福軍和白明川離開雙水村的時候,是陳昭一個人送的,他站在小土坡上,久久望著遠去的車影和隆冬中的山野——他知道,大地就要解凍啦!


    雙水村一隊秘密實行“大包幹”政策之後,一隊的社員們生產熱情瞬間高漲起來,到了耕翻麥田的時候,他們象發了瘋似的,起早貪黑,不光把麥田比往年多耕了一遍,還把集體多年荒蕪了的地畔地楞全部拿钁頭挖過,將肥土刮在地裏。麥田整得像棉花包一般鬆軟,邊畔刮得像狗舔得一般幹淨。


    哈呀,這些家夥是種地哩還是繡花哩?瞧,所有的秋田不僅鋤了三遍草,還又多施了一次化肥!


    不光是田家圪嶗的老營務們看得出來,連對麵的金家灣的人也都看得出來。


    用不著幾年,這一隊就得發的流油。


    不過如此,往日吵吵鬧鬧的田家圪嶗,現在一整天鴉雀無聲,再也看不見什麽閑散人,甚至連女人和娃娃都到地裏拚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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