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母的將那該叮囑到的話一一都叮囑到了,真所謂"兒行千裏母擔憂",卻也是再切實不過的事實。一家三口直說到十一二點,挨到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媽這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知道一氣地哭泣了。扁扁也不安慰她,自己站起來悄悄地走出家門。


    扁扁走到村東大樑上,回頭看著月色下影影綽綽的村莊,剎那間淚水湧上來,罩住了他的眼簾。他這時才想到鄢崮村對他今後是多麽的重要,他會一天天地念著它。但他要走了。從此以後他也不再叫扁扁,他在兵員的花名冊上已經提前將名字更改了過來。也就是明天,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叫劉從越。取的便是毛主席的那句詩詞"而今邁步從頭越"的意思。


    《騷土》第六十四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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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外濟狂人一馬踏平川


    劉黑女遊魂夢雨澆芳心


    十八歲的劉從越要走了。這之前,針針托咐楊孝元去給她借五塊錢。楊孝元三五日裏東挪西借,一直沒籌措到手。挨到了第四天的早晌,在從越坐上馬車即將出發的那一刻,楊孝


    元才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將五元的大票交到針針手裏。為母的慌忙又追上馬車,將錢悄悄地塞到從越手裏。老婆少不得拽了娃的手又哭泣一時,被圍在一邊的幾個婆娘勸開了。


    楊孝元從人群中退了出來,走到澇池沿上,不知何故,"咕咚"一聲栽倒在地,昏迷了過去。待村西的熱鬧畢了,才見他睡在池沿上。事情敘到這裏暫且打住。不過要告訴讀者的是,幾年之後,劉從越一夜之間突然成了聲聞四海的人物,為這些混跡在黃土裏的土頭土腦的鄢崮村人,確實長了一番誌氣。


    閑話休提。隻說那天傍晚,呂連長牽著大憨,到鄢崮村給歪雞道歉。弟兄們支著架勢,本想要歪雞將大憨臭罵一通,卻沒想到歪雞平躺著一言不發。這情況將大傢夥們搞糊塗了。說的是歪雞這賊,連日來暴躁得像隻野獸,委屈得像個碎娃,又是發瘋地咒罵,又是可憐地抽泣,摔碟子打碗,耍盡了本事,而到了關鍵的時刻,卻不見他本人的動靜了。你說這事怪也不怪?這瞎熊,能不讓弟兄們窩火嗎?所以,大憨走後,弟兄們便直將歪雞埋怨。大義斥責他道:"歪雞啊歪雞,你狗日的該不是得了啞症了?"


    歪雞也不回嘴,由他們數落一時,各自散去。然而弟兄們哪裏曉得,如今的歪雞已不是往日的歪雞了。也就是在這一天的上午,在歪雞的身上,突然發生了一個非常的事件。這事件比眼前一切的一切,顯然都要重大得多。它已經改變了歪雞,同時也要影響他的一生了。你知這是何事?


    原來歪雞連日以來,在家中安心養病。濟元老先生前來看過,開了些疏通的藥草,該服的服,該抹的抹,自然一絲不苟。麻煩的是他的左腳腕子鼓起一個拳大的血包。老先生搖搖頭,說道是有點問題。假若桃胡兒(腳腕)壞了的話,往後他恐怕就要變成瘸子了。歪雞知道,這是當時在混戰中,榆泉河的趙二狗用槍托砸的。他聽見那裏"嘎嚓"一聲,估謀著大事不好了。不過濟元老先生臨畢說:"許不要緊,上點藥,等腫消下才可明曉,下來就看你賊娃的大運了。"有大義等人跑腿,該過的程序一一過罷,然煎藥煮飯這諸多的事宜,卻不是靠大義這幫男人和歪雞老爸一個病病老漢所能應付得了的。這時更需要的是,一個最最經心不過的婦人。


    說來巧合。黑女自在街上與榆泉河的民兵一通亂打,又從賊人的鐵蹄下救出歪雞,自己手腕和背上受了點輕傷,去村醫洪武家裏擦了碘酒,便不大去管它。之後,閑在家裏也無事可做,這樣,幾日來沒間斷地看護歪雞。大害在世之時,黑女便經常地伴候著黑蛋哥與這班弟兄們玩笑打鬧。從那時起,黑女便沒將自己做外人看待。這班弟兄無論是誰,遇事需要幫手,都當是自己的親弟兄一樣。所以每但進歪雞家門,看見一係列的雜物堆在炕頭地下,十分的礙眼,出自女人的稟性,少不了收拾一番。這樣一來二去,許多事情竟自然不自然地推給了她,非得她來親自料理不可了。


    卻說這天早晨,黑女吃罷早飯,換了一件輕薄鮮亮的花衣,歡歡喜喜地朝歪雞家走去。日頭一升起來,就像一塊炙人的火炭似地,白熾辣辣地灸烤著鄢崮村方圓這一片黃土地。按說小麥長了一筷子高,已到拔節的關口,這時候來一場清涼的透雨是十分必要的。然而老天爺似乎故意和人們作對,不給這場雨不說,且又一天天地升溫了。賀根鬥領著學習班的社員,仍在大隊部裏呀呀地唱歌,"心中的太陽紅艷艷,戰士愛讀老三篇老呀麽老三篇……"丟兒從牆外走過去,自言自語道:"媽日的,甭念咒了,紅艷艷紅艷艷,再紅艷艷今年的麥子就日蹋(糟踐)完了!"黑女走在丟兒的身後,聽見他的話,不覺好笑,隨問他:"丟兒叔,你說啥哩?"丟兒回頭吃了一驚,斥責道:"死女子,嚇了叔一跳!"說罷慌忙低下頭溜走了。


    黑女來到歪雞家裏。看見歪雞還在炕上蒙頭大睡,也不攪擾他,動手便燒水下玉米底印H緩螅在窯門外的火爐上蹲了藥鍋,候藥煎開的間歇,又將裏裏外外整理了一遍。料理停當,聽見歪雞咳嗽一聲,知道他醒來了。欲進窯裏看他有何吩咐。前腳沒踏進門,卻聽歪雞在裏麵急切地喊叫:"甭,甭,先甭進來!"黑女往後一閃,默笑了,知他在被窩裏用夜壺小解呢。門外等了會兒,歪雞說,"沒事了。"黑女這方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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